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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4页）

&esp;&esp;“嗯，嗯！”恂郡王问说，“你倒举个例看。”

&esp;&esp;“譬如，”皇帝想了一下说，“跟我娘如果同在一处，我想到我娘那里去的时候要多些。”

&esp;&esp;“那当然。太妃长住热河，你每年只去几个月，不比终年侍奉太后，多陪陪太妃是应该的。”

&esp;&esp;“十四叔这么说，我可以放心了。不过，有一点，我也得声明在先，到了热河，我让皇后替我去侍奉太后。可不能以为我只重太妃，不重太后！”

&esp;&esp;恂郡王觉得这话似乎多余，但也不必驳他，点点头说：“我会替你给太后回奏。”

&esp;&esp;“谢谢十四叔，”皇帝又说，“还有，倘遇巡幸之事，我得请我娘也去逛逛。”

&esp;&esp;“那么太后呢？”

&esp;&esp;“自然奉侍同行。”

&esp;&esp;“那还罢了！”恂郡王说，“不过一路要彼此避面，却须好好安排。”

&esp;&esp;“是的。”皇帝答应着，那语气则好像是他接受了恂郡王的建议。

&esp;&esp;到达热河行宫已经两天了。皇帝却反不急于去见太妃。不急只是表面上的，心里却极其渴望，但有种说不出的畏怯，拖住了他的脚步。

&esp;&esp;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恂郡王与御前大臣马尔赛等人在内，无不对皇帝的态度感到困惑，唯一的例外是傅夫人。

&esp;&esp;“别说皇上，连我想起来都有点心里发毛。”她向丈夫说，“有句唐诗你总读过，‘近乡情更怯’，何况是多少年不见的亲娘？”

&esp;&esp;“你这话说得很好！”傅恒获得启示，“近乡情怯，是为什么呢？为的是多年魂牵梦萦在做还乡梦。梦中当然一切都是好的，怕真的一见，不过如此，梦中的好印象，打得粉碎。怕这一份失望无情出现，所以心存怯意，是不是这样？”

&esp;&esp;“是啊！”傅夫人笑着向丈夫打趣，“你真是大大长进了。”

&esp;&esp;“照此说来，皇上一定对太妃如何慈祥，如何体恤，如何贤德，都有个虚幻的影子在那里，见了面跟影子不符，自然痛苦。”

&esp;&esp;“是！”傅夫人很严肃，“正就是为此。”

&esp;&esp;“那，”傅恒失悔似的说，“可惜早想不到，早想到了，可以先下几个伏笔。”

&esp;&esp;“怎么下？能说太妃不好吗？其实太妃慈祥、体恤、贤德，就算皇上想得甚高，大致也不会让他失望。只有一件事，恐怕会伤皇帝的心。”

&esp;&esp;“哪一件？”

&esp;&esp;“我倒请问，你见太妃的时候，心里是何感想？”

&esp;&esp;“太丑了！”傅恒不假思索地答了这一句，方始警觉失言，赶紧四面看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当时心里在想，怪不得说太妃丑，果不其然。大概只要稍微整齐一点，雍正爷亦不致一直把她打在冷宫。”

&esp;&esp;“就是这话啰。你是心里有底子的，尚且如此，何况皇上从不知道太妃是这么丑的人！”

&esp;&esp;“你这话不对！”

&esp;&esp;“怎么？”

&esp;&esp;“皇上十几年前，不是见过太妃吗？”

&esp;&esp;“对！不过我问过皇上，他说记不得是什么样子了。而况，”傅夫人又说，“那时候太妃到底年纪要轻些，如今是既老且丑，简直——”

&esp;&esp;简直像“妖怪”吗？傅恒不以为然。“‘子不嫌母丑’，绝无其事！”

&esp;&esp;“绝无其事”四字将傅夫人的看法全盘推翻，她自然不服气，因而重开辩论。她认为“子不嫌母丑”诚然不错，但那是子女从小由母亲哺育看惯了的缘故。像皇帝对太妃，等于初见，自不能与一般的家庭相提并论。

&esp;&esp;这番道理驳不倒，傅恒承认失败。“可是你的话虽不错，并未解决难题。”他问，“莫非因为有此顾虑，就让皇帝一直拖在那里？这样，太妃也会焦急。”

&esp;&esp;“那倒还好，她始终还不知道皇上已驾到热河。”

&esp;&esp;“瞒不久的！”傅恒答说，“如今也顾不得了，明天我面奏皇上，他们母子团聚，也了掉我们一桩心事。”

&esp;&esp;其实不必傅恒催促，皇帝自己也已作了决定，择定三月底那天去见太妃。因为四月初一，初夏时享，便好默默向祖宗陈告自己的苦衷。

&esp;&esp;密谕一下，上下都紧张了，连傅夫人也有点不安，因为皇帝特别指示，他给太妃行大礼时，只准她一个人在场。

&esp;&esp;三月二十九那天，傅夫人就到了太妃那里，晚膳既罢，夕阳犹自衔山，傅夫人便催着太妃说：“你老人家早些休息吧！”

&esp;&esp;“你看你，太阳还在墙头上，就催我去睡！”

&esp;&esp;“早睡早起啊！”傅夫人笑道，“干妈，明天你得早点儿起身。”

&esp;&esp;“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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