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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5页）

&esp;&esp;郑徽想起绣春告诉他过，阿娃喝醉了酒，曾嘲笑周吉人：“明经是什么玩意儿？送给郑徽，他都不要。”她是如此期许，他却说出那样没出息的话来，岂不惭愧？

&esp;&esp;于是他说：“你的话对。我听你的就是了。”

&esp;&esp;“左也‘就是了’，右也‘就是了’，都是无可奈何的话，我不爱听。”阿娃正一正脸色，又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琢磨，没有人逼着你，你只管慢慢去想。”

&esp;&esp;从此，阿娃再也不提他的将来。郑徽左思右想，下不了决心，姑且先把书拿出来看看再说，却是读不了几行，便觉烦闷不堪，重又丢在一边。

&esp;&esp;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天气，郑徽自觉身体已完全养好了，有天找了本陶诗来念，从一早开始，到午饭时分还舍不得放下。

&esp;&esp;“一郎，你今天怎么了？”绣春笑道，“前些日子，一拿起书就喊头疼，今天却整整用了一上午的功，头不疼吗？”

&esp;&esp;郑徽自己也觉奇怪，饭后试着翻开他最不感兴趣的《尚书》，居然也能读得下去。这使他的信心大增，兴冲冲地对阿娃去说：“以后我得好好用功了！”

&esp;&esp;“别说得那样容易，读书是件极苦的事。”

&esp;&esp;“这你又不知道了，书中自有乐趣。”

&esp;&esp;“是的，我不知道。”阿娃平静地说，“我只不过看你总是半途而废，才猜想着必是极苦的事。”

&esp;&esp;“你看看，这一次绝不会半途而废。”

&esp;&esp;“真的不会？”

&esp;&esp;“绝对是真的！”

&esp;&esp;“好吧，你先试试看。不要勉强。”

&esp;&esp;郑徽有些失望，他原以为会得到阿娃的赞许和鼓励，却想不到她这样冷淡。话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她还大有不信任之意，倒叫人不服气！

&esp;&esp;这要争口气的决心，激发了他的目不窥园的傻劲。但阿娃却浑如未见，从不说一声慰勉激励的话。这使得郑徽感到冤屈，越发要赌一口气，甚至把书拿到饭桌上去看，心里想：这你该看见我在用功了吧？

&esp;&esp;看是看到了，她只说：“用功也不忙在一时，这样子没有用的！就像千里长行，要不慌不忙，慢慢儿走；心浮气躁，恨不得一下子跑到，结果还是半途而废！”

&esp;&esp;这几句话，说得郑徽真的服了她，顿时平矜去躁，心地清凉。自己订了一张课表，照古人刚日读经、柔日读史的办法，调剂读书的趣味。一个月下来，恬然自适，偶尔自己拟题目，做篇策论，文思不求自来，他才知道自己确是大有进境了。

&esp;&esp;于是，阿娃开了口：“现在，你可以开始用功了！”

&esp;&esp;“怎么？”郑徽问道，“今天以前，不算用功？”

&esp;&esp;“不算。早得很呢！”

&esp;&esp;郑徽有片刻的懊丧，随即泰然：“不错，学无止境，确是早得很。”

&esp;&esp;“一郎！”阿娃站起来说，“去换件衣服，咱们到西市去。”

&esp;&esp;西市的中心是旗亭，酒家书肆，都集中在那里，是文士流连之处。阿娃在旗亭的南偏门下车，进入一家最大的书肆，郑徽才明白她此行的目的。

&esp;&esp;“你挑吧！”她回头向他说，“该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别怕花钱！”

&esp;&esp;郑徽就像老饕独享盛宴，欢喜得发愁了——愁的是怕自己肚子里装不了那么多。费了两个时辰，挑选了几十部书，大部分是当时极珍贵的印本，花了阿娃上百两的银子。

&esp;&esp;在西市雇了部犊车，把书装回家，阿娃、绣春一齐动手帮忙，分门别类，在书架上理得整整齐齐。阿娃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是读书的样子！”她说。

&esp;&esp;郑徽不响，在心里盘算着，得要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些书都读完？

&esp;&esp;他估计需要半年，实际花了八个月，直到这年年底才读完。在这八个月中，除了读书，自然还有窗课，十天一篇策论，三天一首诗，至于帖试要用的那三部“大经”——《礼记》《左传》《论语》，正文连注疏背得滚瓜烂熟，自更不用说了。

&esp;&esp;“策论我不懂，诗里的意思，我也不完全明白，但音韵我是懂的，听你念诗的声调，我就可以知道好坏。”

&esp;&esp;那是阿娃常常跟他说的话，所以郑徽的诗和赋，音节特别响亮，自觉有过人之处，策论原是他最擅长的，这样，帖试、杂文、策问的三场进士试，在他都很有把握了。

&esp;&esp;“还不行！”阿娃却总是摇头，“而且，试期也还早，你别忙。”

&esp;&esp;到第二年的秋天，阿娃终于说了句：“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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