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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柳（第6页）

&esp;&esp;“自然要的。”

&esp;&esp;“还得写一封覆书。”悟莲提醒她。

&esp;&esp;“是的。”柳青青觉得这封覆书，千言万语，颇难着笔，踌躇了好一会儿，决定也以一首诗赠答。

&esp;&esp;接柬在手，韩翃低声吟道：

&esp;&esp;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esp;&esp;“啊！”韩翃大惊，“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了夫人的？”

&esp;&esp;“在法灵尼寺。那天我在寺外与人闲谈寻访，有一名侍儿问我：‘你访韩夫人做甚？’我说了缘故，她就领我进寺，见着了夫人。”

&esp;&esp;“是祝发出家了吗？”

&esp;&esp;“头发是剪短了，并未剃净，也未出家。”

&esp;&esp;“哦——”韩翃这才放了一半的心，玩味“纵使君来岂堪折”的诗句，乃是自伤飘零，促他赶紧回京团聚的意思。

&esp;&esp;果然，范成接着又说：“夫人细问了郎君的近况，十分欣慰。一再叮嘱，务必请郎君早早到京，或者把夫人接到任上来。”

&esp;&esp;“当然，她不说我也会这么办的。这一趟辛苦你了，先下去好好休息。说不定个把月内，还要累你再去一趟京师。”

&esp;&esp;重到京师之日，在韩翃等于衣锦还乡。侯希逸以平卢淄青节度使，内调尚书省右仆射知省事——尚书省因太宗皇帝未登大位时，曾领“尚书令”，为示尊崇，后世不拜此官。侯希逸以右仆射知省事，实在就是尚书省的最高长官，煊赫尊荣，连带他的部属亦都扬眉吐气了。

&esp;&esp;在行馆中草草安置了，韩翃带着范成，两骑骏马，一直来到法灵尼寺。叩开了门，有那认得范成的小尼姑，问道：“是来寻访韩夫人的吗？”

&esp;&esp;“不错。烦你通报一声。”

&esp;&esp;“悟莲师太知道你一定还会来，已嘱咐了话。请进来吧！”

&esp;&esp;小尼姑领着他们直到客房，正好悟莲也在那里，彼此见过了礼。悟莲欲言又止地，终于说了一句话：“韩施主，你来晚了一步。”

&esp;&esp;那就像当头挨了一棍，韩翃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勉强按捺心神，问道：“这话怎么说？”

&esp;&esp;“一个月前，一位番将带领从人，到这里来闲逛，当时见了韩夫人，便失魂落魄似的，一双贼眼盯住了不放。台街相候。”

&esp;&esp;说完，她不等韩翃有所表示，便飞也似的奔回车中，接着车轮滚动，迅即失了踪影。

&esp;&esp;这一切都是韩翃眼睁睁所看见的。他忘了有所行动，同时也实在不能有所行动，他知道柳青青出行，必是有人在监视着的，轻举妄动将带来不测的后果。

&esp;&esp;不管怎么样，终于得到柳青青的消息了。找到了人，便不愁无可着手。于是，如梦初醒的韩翃，便不觉得与柳青青未能见面交谈是一遗憾。还有明天，明天在永安渠畔的青青杨柳之下，尽有细诉相思的机会。

&esp;&esp;谁知道台街去拜访韩翃，曾接受过惊鸿款待。这时一看是她本人，便即跨上堂去，从胸中掏出韩翃的柬帖，一面大声陈告：“将军骤得暴疾，请夫人快跟我去！”一面展开了柬帖，直送到柳青青面前，同时微摇一摇头，双目很快地左右顾，以引起柳青青和惊鸿、飞羽的注意。

&esp;&esp;这眼色的暗示，是十分强烈的。柳青青的视线，射在柬帖上面，一眼就看清楚了：

&esp;&esp;字奉青妹：见许将军如见我。听其安排，俾得面晤。

&esp;&esp;事实上她亦非一眼就看清楚不可，因为许俊不容她有所迟疑，一把捏皱了柬帖，藏入掌心，同时再度投以眼色，急促地说：“请夫人快走！迟则不及。惊鸿、飞羽两位姐姐，请在府待命。”说到这里，又以极低但极具威严的声音命令：“快走，越快越好。”

&esp;&esp;他的气势足以使人慑服，他的神情和声音，足以使人信赖，便这一刹那，柳青青滋长了跳出樊笼的勇气和智慧，她慌慌张张地喊道：“将军在哪里得了病？快，快，快带我去看！”

&esp;&esp;语声未终，人已出了中门，许俊亦步亦趋紧跟在后面。出了大门，小校已牵马等待。许俊接过马缰，一跃而上，同时以极快的手法，一把揽住柳青青的腰，身子一长，双腿一紧，那匹马泼开四蹄，绝尘而去。

&esp;&esp;柳青青终于重归韩翃的怀抱了。但是，那是皇帝维护的结果。

&esp;&esp;自然，沙吒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淄青将领会商后，决定请侯希逸主持正义。侯希逸因而上表控诉沙吒利。皇帝下诏，两俱优容，“柳氏宜还韩翃”，沙吒利蒙“赐钱两百万”。

&esp;&esp;而许俊，有人把他比拟为春秋时劫持齐桓公的曹沫。时代不同，事功不类，许俊是否能比曹沫，或者胜过曹沫，那就难说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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