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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柳（第5页）

&esp;&esp;到了六月十四晚上，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平安火”未到长安——这表示潼关已有变化。

&esp;&esp;果然，台街，不是等死吗？”

&esp;&esp;“不是回家。你忘了悟师太劝你的话了吗？”

&esp;&esp;悟莲劝过她，不如搬到法灵寺去住，借佛力挡住刀兵之灾。这不是一个顶好的办法，但事到如今，想来想去，还是法灵寺好些，不管怎么，有悟莲在那里，凡事也有个商量。

&esp;&esp;于是重新又往回走。直至午夜才走到法灵寺，柳青青已是气喘如牛，精疲力竭了。

&esp;&esp;敲开了门，在明亮的月色下，悟莲问道：“怎的这等狼狈？”

&esp;&esp;不问还好，一问，柳青青忍不住双泪直流。仍是惊鸿比较沉着，匆匆说了投奔之意。

&esp;&esp;“早就该如此。我原想明天去看看你们的。”

&esp;&esp;沐了浴，吃了斋饭，柳青青的精神好得多了。虽然禅房中已安好了榻，她却不想休息，得要跟悟莲好好商议一下。

&esp;&esp;“悟师太，你看局面如何？”她问。

&esp;&esp;“潼关一失，无险可守。而且，明摆着的是，皇帝不打算要长安了。我看，沦陷也只不过天的事。”

&esp;&esp;柳青青长长地喘了口气说：“这样说，我还是得赶快逃。”

&esp;&esp;“逃到西蜀去投奔你从前那位主儿吗？”

&esp;&esp;平平淡淡一句话，在柳青青如当头棒喝。是呀，逃到西蜀，人地生疏，少不得会重投李公原，就算自己并无此意，李公原说不定也会打听到了，自动前来照料，只怕情势所迫，想不接受也不可能。这一来，说不定会搞成个旧燕归巢，那怎么对得起韩翃？而且，就算本心无他，也该远避嫌疑，还是不走的好。

&esp;&esp;片刻间算是把主意想定了，“悟师太，”她很郑重地说，“我明天回去一趟，还有些细软，很值几个钱，丢掉也可惜。收拾了来，从此便托庇在你这里，你肯收容我吗？”

&esp;&esp;“怎说此话？”悟莲拉住她的手，坐近了说，“此刻我跟你说了实话吧，我早替你准备了一个安稳地方，只因你一直不想来住，我也不便先说。”

&esp;&esp;这话使得柳青青大感不好，赶紧道歉，然后探询，那是怎样一个安稳地方。

&esp;&esp;这地方在佛座下面，是一间密室，门开在神龛背后。原来就因为尼寺中多的是妙龄女尼，万一遭遇强暴，有个退步，但从未用过，此时正好做她的藏身之处。

&esp;&esp;“还有句话，”悟莲又说，“似你这等绝代容颜，在乱世便是祸水；就惊鸿、飞羽，也都算美人。在我这法灵寺住，哪怕长躲在密室中，也得改妆易容，以防万一露了踪迹，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esp;&esp;这却是难事。爱美是天性，要叫美人变得不美，实在万分不愿，所以迟疑了好半天，柳青青才勉强答应下来。

&esp;&esp;“台街来看望柳青青。

&esp;&esp;结果，章台街的“四照楼”，那座曾有过无数温馨旖旎的小楼，毁于兵火，连方位都无法辨认了。唯有永安渠畔的杨柳，青青如昔。

&esp;&esp;韩翃从来没想过会找不着柳青青，因此，听得了范成的报告，不仅是无比的失望，更有无穷的惊疑。乱世中，什么不测的事都可能发生的，而况是艳绝人寰的柳青青，恰如一粒宝光四射的明珠，不管弃置在什么地方，都会很快地为人所发现。

&esp;&esp;于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韩翃心中生了根。他怕她已不属于他了。但是，不管如何，要得到一个确实消息。于是——

&esp;&esp;从至德二年正月，安禄山为他的次子安庆绪所弑，长安的百姓便知这场叛乱，必归于失败，到了皇长子广平郡王接任兵马大元帅，并以郭子仪作副手的消息传来，更知光复两京只是迟早间事。

&esp;&esp;中秋以后不久，广平郡王率领大军反攻，长安附近的香积寺一战，贼将安守忠大败。郭子仪领军自长安城南往东都追击。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绦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

&esp;&esp;这是怀疑柳青青已另入他人怀抱。一片坚贞，却招致了无端的猜疑，使得她不仅止于委屈，而且有愤怒。

&esp;&esp;就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个是悟莲，一个是飞羽。她们都含着喜悦而惊奇的笑容。但一看到柳青青的神情，都愣住了。

&esp;&esp;“来了这样的喜信，你……你反而不快活了？”悟莲困惑地问。

&esp;&esp;柳青青跟她一向是无话不谈的，便叹口气，把韩翃的那首诗，拿给她看：“你说，那叫什么话？‘纵使长绦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他把我当什么人看了？”

&esp;&esp;悟莲不即答话，细读了柬帖，为韩翃解释：“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一片心都在你身上，看看没有消息，自然免不了胡乱猜疑。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责。”

&esp;&esp;“郎君早就到章台街去寻过夫人了。”飞羽接口说。

&esp;&esp;“噢。你怎知道到章台街去寻过？”

&esp;&esp;“是范成说的。去寻的人，就是范成。他说，连四照楼的基址在何处，他都不知道。”

&esp;&esp;这是实话，四照楼被贼兵一把火烧成瓦砾。楼废人杳，难怪韩翃会胡乱猜疑。

&esp;&esp;“夫人，”飞羽又问，“可要去见那范成，细问一问郎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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