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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不说童贯在中军大帐责骂诸将无能、官兵懈怠,亦不说方天定血战半日,回王府当着众人,又把司行方大骂一通,只说辛兴宗关押在杭州大牢里,惶惶恐恐,生怕又被他们捉了几员官将,一起号令碎剐。
&esp;&esp;这牢房又脏又臭,辛兴宗独自一人关在一间,不住运气——倒不是他有气功,能够挣断绳索,而是要酝酿勇气,鼓励自己咬舌自尽,以免零零碎碎受苦。
&esp;&esp;然而好几次牙齿咬在舌头上,血都没出一滴,就连忙收了力,这才晓得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从容就义,谈何容易。
&esp;&esp;就在他继续酝酿之时,忽然听得牢笼外传来一个低沉声音:“你说官家爱道术,此话是真是假?”
&esp;&esp;辛兴宗先是一惊,扭头看去,却见一豆昏黄黯淡的灯光,正映着一张熟悉面孔,却是日间阵前施法召唤神将,飞纵来将他生擒的仙长!
&esp;&esp;他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的问话,顿时一阵狂喜,连连点头:“小将岂敢欺瞒仙长?当朝官家乃是上帝元子、长生大帝君下凡,政和七年受了道令院册封,号‘教主道君皇帝’,又置道阶廿六级,凡有道之士,皆赐号先生、处士等,秩比中大夫至将仕郎。仙长可知林灵素?此人乃神霄派教主,能行五雷法,官家赐号通真达灵先生,令各州县广建神霄宫,权柄滔天……”
&esp;&esp;他话没说完,便遭樊瑞打断:“这般说来,这个林道士已是魁首人物,樊某又非他神霄派的人,若去京中,岂不遭他打压?”
&esp;&esp;辛兴宗愈发欢喜,连忙道:“决计不会!依小将看来,这正是仙长的缘分,仙长道是为何?却是这位林教主得势后太过狂傲,得罪了许多人,本来仗着官家信重也还无碍,偏偏去岁京都洪水,官家令他登城施法退洪,做了数日法事不见功效,遂请太子面水四拜,当夜洪水退尽,京城百姓皆仰颂太子圣德,却是犯了官家忌讳,将他斥归故里——如今官家身边,正缺仙长这般人物,仙长若出,必为天下道门之领袖也。”
&esp;&esp;樊瑞听了面现喜色,继而迟疑道:“可是……樊某昔日曾在芒砀山落草,后来遭了梁山胁迫,山寨被他吞并,那晁盖与方腊乃是齐名大贼,我这出身,岂能入得天子阶前?”
&esp;&esp;辛兴宗把头猛摇:“大丈夫时运不至,一时栖身草莽,这能算得甚么?莫说仙师,便是晁盖那厮,若有惊人神通,愿意投效官家,官家又岂会不纳?仙师却是想得短了。这桩事情,只要有得力大臣推荐,必然能够成功。”
&esp;&esp;樊瑞有些焦躁,低喝道:“江湖中好汉,樊某识得百千,朝廷中的大臣,吾去何处结交?”
&esp;&esp;辛兴宗闻此言,心花怒放,咳嗽一声,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颜色,慨然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仙师不要小看了小将,小将辛兴宗,出身西军将门,家父官居三品,与童枢密乃是莫逆之交,童枢密是天子近臣,视小将为自家子侄,若是小将推荐,自可万无一失。”
&esp;&esp;樊瑞心中一乐,眼神却是冷冰冰盯着他:“樊某难道是你能哄骗的?你遭我毒手,沦为俘虏,又岂肯真心为我出力!呵呵,你要借机害了樊某,难道我看不出?”
&esp;&esp;辛兴宗连连摇头,忿忿道:“仙师如何这般小觑我?”
&esp;&esp;遂把眉头一皱,做出推心置腹模样:“大丈夫不打不相识,小将今日虽遭了仙师手段,心底却是由衷敬佩,若蒙仙师不弃,情愿拜为弟兄!待仙师在官家面前成了红人,念在兄弟之情照拂小弟一番,小弟岂不是也要飞黄腾达?此事你我两便,若是不信,辛某发个誓言你听。”
&esp;&esp;挣扎着跪起身,满脸毅然神色:“辛某今日指灯为誓,要同樊仙师结为真心弟兄,荣则俱荣,损则同损,此心若是不诚,叫我、叫我……”
&esp;&esp;他本想说叫我死于万箭之下,随即一想此人用妖法害我,此仇如何不报?况且他这野路子,也入不得官家之眼,辛某乃是出兵放马的人,若是应了誓言不是耍子……
&esp;&esp;一时心念电转,却发了一个牙疼誓:“叫我化为猪羊,被人红烧清蒸。”
&esp;&esp;樊瑞死死盯着他,似乎要辨别他诚意真假,直看得辛兴宗发毛时,也才点了点头,眉目舒展,微笑道:“辛兄不愧将门子弟,果然一步十算——呵呵,且不说日后飞黄腾达,便是如今,也免了你碎剐之祸!小道既要借辛兄的路走,自然先要放辛兄一条路走。”
&esp;&esp;辛兴宗连连点头笑道:“小小心思,岂能瞒过樊兄慧眼?”
&esp;&esp;两个相视大笑,心中同时喜道:“蠢材,中我计也!”
&esp;&esp;笑罢,樊瑞摊开左掌,右手捏个诀,就掌心里画个开锁符,把那锁头一拂,当啷一声,锁头自家跳开,樊瑞拉门而入,摸把短刀,割断绳索,就手将刀塞入对方掌中:“辛兄没了兵器,先把此刀防身!”
&esp;&esp;辛兴宗一刀在手,心中登时安定许多,却听樊瑞絮絮叨叨,说出一番话来。
&esp;&esp;这正是:意真情假斗舌才,脸笑心黑怀鬼胎。脱锁放得恶犬去,欲牵童贯破门来。
&esp;&esp;兴宗冒死破杭州(下)
&esp;&esp;樊瑞低声道:“我方才细思,自家毕竟担个贼名,若是将来官家问起,多少是个短处。况且你我既然结为兄弟,今日拿你,怕是有损威名,岂能不加补偿?”
&esp;&esp;辛兴宗闻言心中一跳,不由热切起来:“哥哥这般说话,必有定计,小弟洗耳倾听。”
&esp;&esp;樊瑞冷冷笑道:“我在梁山麾下,已是迫于无奈,却又派我千里迢迢来替方腊打仗。呵呵,方腊这干鸟人,同我有何交情?倒不如卖了他们,送于兄弟做个人情——原来兄弟你今日并非失机,而是与我本有旧交,恰好阵上相见,故意卖阵,乃是为国家份上,甘冒奇险入得杭城,以便里应外合,兵不血刃夺这城子。”
&esp;&esp;辛兴宗越听眼睛越瞪得大,一颗心怦怦乱跳,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小弟世受国恩,为国家何惜冒死?也多亏了樊家哥哥义薄云天,肯念你我当初义气……只是如何里应外合,才能兵不血刃夺他这城?”
&esp;&esp;樊瑞呵呵笑道:“方腊麾下,都是草寇,懂什么战阵厮杀?他这城子看着难攻,在樊某眼中,破他易如反掌也!你且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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