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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将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说道:“邵先生告病了,我怎么能去为难他,等着吧,可惜又要让你陪我枯坐了。”幼黎正想说什么,听见院门口响起人声嘈杂,梁宝在问护卫徐汝愚有没有返回宅中。徐汝愚虽然不想,却知道无法避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如嫣姑娘偷偷带着行礼去了北岸,邵先生去追了,让我跟先生说一声。”徐汝愚霍然站起,说道:“你去通知诸将回军议厅静观其变,我与幼黎先去北岸。”徐汝愚赶到宣城轻甲步营设在宣城西门外的营寨,营寨里的军士都披坚执锐严阵以待,清江骑营的将士已然跨到战马,没有口衔的骏马喑嘶不已。松脂火把哔哔燃烧,天地间弥漫着浓郁的松脂香气。邵海棠、蒙亦、明昔、张仲道一筹莫展的将徐汝愚与幼黎迎入营中,只有尉潦“啪啪”按动刀鞘上的机簧,制式马刀一跳一跳,露泄出一泓如雪刀光。徐汝愚边走边说:“火把不用这么多,照常就行,将营外的人马撤进来,我与仲道、邵先生去城下,你们留在营中,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可以轻举妄动。”徐汝愚一番布景是避免激着许景澄,令他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幼黎一脸担心的站在徐汝愚身后,想自己跟过去,又怕自己牵累了他。徐汝愚三人策马向三里外的宣城西门驰去,路上邵海棠将邵如嫣离去的情形详细跟他说一遍:“我无意跟如嫣提起高泉去吴州的事,这丫头立即想到许景澄近日可能会离开宣城,心中怨恨我负义,却不露一点脸色,暗中整理行妆,我都给她瞒过去了。”徐汝愚见邵海棠神色黯淡,显他依旧对自己北弃襄樊会而心中抱愧,朗声说道:“先生是为了大义而无法顾及小义,许景澄本有更好选择,奈何他一一放弃。”邵海棠望着宣城西城楼上的灯火,灯火下人影幢幢,城门洞开,隐约看见城门洞里藏着的军将。喟叹一声,说道:“许景澄能这么离开就好了。现在如嫣去了宣城,许景澄定然能够想到今日情形都是你我一个月来徐徐安排所致,以他的性子,我也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来。”“既使如嫣不去,也不会这么平坦。襄樊会众人对留与走各有坚持,那万多家眷飘泊数年,难得几个月的安生日子,怎会舍得放弃。再说,襄樊会初创为抗世家,现在许景澄去投奔祝家,会中怎无异议?事已至此,多想无宜。”摘下马鞍上的佩刀,想了想,随手插在泥地上,说,“希望今夜能有闲回来取它。”张仲道将长枪反搠入泥地,只留下三寸余长的枪头露出地面,笑道:“倒马刺成了。汝愚豪气不减往日,回来时应当先去喝一杯,这兵刃让尉潦来取。”邵海棠也将佩剑摘下,轻轻抛至徐汝愚佩刀的旁边,紧夹马腹,骏马如电向城下驰去。城楼军士如临大敌,纷纷引弦开弓,箭簇直指城下三人。许景澄站出城楼,俊脸背光,有着说不出的阴郁,星眸的锐利锋芒闪烁不定,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邵如嫣娇小的身子依在许景澄身边,微垂着脸,往日柔美的眉宇显得异常坚毅,俏面苍白。徐汝愚仰首朗声说道:“我们能否上城楼一叙?”许景澄挥挥手,两侧的军士如水分至两侧。徐汝愚与邵海棠相望一眼,同时跃上三丈余高的城楼,看着两旁的军士不约而同的用手中弓箭指着他们俩人,神色间掩不住的惶恐,心中不由担心他们中哪个人不小心让手中的弓箭脱弦。许景澄沉声说道:“你为何要来?”“联手之谊不敢或忘,今年成此骑虎之势,徐汝愚多有不是,特来谢罪。”徐汝愚夷然无惧的站前半步,迎上许景澄眼中怨恨烈焰。铛铛铛,无数人从登城道涌上城楼,将徐邵俩人围在当中,长戟交错,逼到三人身前。张仲道哈哈一笑,浑不在意胸前的利戟,望着许景澄,说道:“本想在你走前喝上一杯,如此看来,奢求了。”挥了挥衣袖,剪手而立,睥睨生威。邵海棠怒目环视,襄樊会的军士立下想往日他在会中的威严,气焰低了几分,纷纷退后数步,仍然将他们俩人围在当中,错落之间,长弓手端着手中的利箭指着三人。“你们不能对军师这般无礼。”从登城道又涌上来一群军士,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三十三四岁,指节粗大的右手提着一柄朴刀,徐汝愚认出他是沂州的龙蛇叶翩鸿。围着徐汝愚三人的众军士起了一阵慌乱,随叶翩鸿涌上来百来人,挤入包围圈中,将徐汝愚、邵海棠护在当中。叶翩鸿站前一步,对着许景澄说道:“翩鸿读书不多,老帮主教导翩身赴义忘身时说过,薪尽火传,义行。人可以死去,精神却要留下来,如今你领着大家去投世家,即使保得襄樊会之名,又有什么用?”许景澄剑眉一挑,说道:“哪有你说话的份?”高泉从许景澄身后站出,说道:“两虎相争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徐汝愚送上门来,我们也不用去投什么祝家了,只要将他擒下,何愁青焰军不答应与我们划河而治?”掣出长剑,抵在叶翩鸿的胸前,喝道:“你要么站过来,要么退回去?”叶翩鸿夷然无惧,胸膛一挺,剑刃刺入半分,一会儿鲜血渗出衣服挂红一片。高泉哪想叶翩鸿性子起来,悍不畏死,愣在那里,不知是要将剑刺入还是撤回。邵海棠冷哼一声,长袖裹住高泉手中的长剑,暗中双指搭上剑身,阴劲一涌,一柄百炼精钢剑断成十数段,落在地上。高泉握着剑柄站在那里,嘴角抽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退了回去。邵海棠负手而立,双眼中锐利的锋芒直扫众人,徐徐说道:“七月寇袭北岸,百里伏尸千具,诸位在城中安坐如素,那时世间已无襄樊会。若非念及往日情谊,怎会周济你们这半月的物用粮草?如若要留下,这溧水河谷自有你的一方天地,若是要离开,我们还可以周济日路途的物用。”包围圈又松开数步,张弓手纷纷将手中的弓箭垂下来,都不敢去看邵海棠凛然精闪的双眸。许景澄仰天而笑,俄尔愤愤说道:“两相争斗,必分盈损,只是我不甘心为他做这嫁衣。”许景澄挽起铁戟,一戟指天,一戟指着徐汝愚,眼红如血,微芒腾起的双眸诡异产引些许的吸引,让他无法从他眼神里移开。邵海棠说道:“你到今日还不明白,襄樊会已是势尽了,这多年来,不过勉强维持。你当日若是许我改制,恢复襄樊会往日精神,或许能长存于世。而今,你看看你们,谁还有脸在我面前一叙襄樊会的创立宗旨?”又有数十人涌上城来,齐齐跪在许景澄面前,说道:“主公,不是我们要弃你,实在不忍心看着老人妻儿随我们奔波,希望主公成全。”“你……你们……”许景澄暴起双戟,刺入当中一人头颅。那人仰过头,睁圆双眼似乎不信许景澄能下此辣手。鲜血横流一地,许景澄挥戟横扫,嘴里叫着:“你们都负义而去吧。”邵如嫣见他刺人之时,就要闪开,还是被戟风扫中腰际,尖叫一声,似飘絮似的向城外坠去。谁也未曾料到许景澄突然大发狂性,徐汝愚见邵如嫣飞坠城外,起身弹足点在张仲道轰来的巨拳上,身子倏然向城外飘去,抓住邵如嫣的后颈,在空中一顿,反手向城楼虚抓一把,身子竟向后坠下,坠落一半已触城墙,提足点在城墙上,疾踏着垂直的城墙攀上城楼。城楼上众人乱作一团,先分三拨人马已辨认不清的混在一起,都远远避开许景澄。叶翩鸿领着十多人将许景澄围在当中。铁戟滴着鲜血,许景澄望着畏他如虎的众人,直觉一股阴寒透体渗出,一阵虚弱差点击溃他的心神。他望过来,问道:“如嫣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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