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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3页）

&esp;&esp;“有啥好看？骗钱的把戏。”

&esp;&esp;他的声音很大，又是一副鄙夷不屑的脸色，燕红觉得过分予人难堪，偷偷觑了那和尚一眼，已是忙着招呼另一拨游客去了。

&esp;&esp;“大少爷，走啰！”阿兴挟着衣包，昂首阔步，在前领路。

&esp;&esp;“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燕红低声说道，“想来你在京里对那班大人先生，也是这种态度。”

&esp;&esp;“‘杭铁头’之为杭铁头，良有以也。”

&esp;&esp;正谈着，燕红身子一侧，往外倒去，龚定庵的身手很灵活，急忙一揽一挡，自腰际将她抱住。

&esp;&esp;燕红顿时红晕满面。纤足套着一双靴子，重心不稳，偏又要一摇三摆，装出书生走路的样子，已经很不自在了。此时几乎倾跌，而龚定庵援手的姿势，又引人注目，越发使她有十目所视之畏，因而改了主意。“咱们回去吧！”她说，“烟霞洞那面，改一天再说。”

&esp;&esp;龚定庵愕然。“怎么？”他问，“好端端的，忽然变卦了？”

&esp;&esp;“你没有看见，多少人指指点点的。”燕红一脸的懊恼，“一定当我是人妖。”

&esp;&esp;原来如此，龚定庵想了一下说：“那么，在这里吃了斋回城。”

&esp;&esp;“不！”

&esp;&esp;“这样好了。”龚定庵说，“我们坐轿子沿苏堤到‘花港观鱼’，在那里吃了饭，坐船回城。如果你有兴致，我陪你去逛一逛城隍山。”

&esp;&esp;燕红的游兴，一扫无余，但不忍拂龚定庵的意，只好这样答说：“进了城再看吧！”

&esp;&esp;“龚大少爷，哪天回来的？”招牌大书一个“宋”字的小饭馆，店主是个白发老妪，穿一身干干净净的淡青竹布衣服，满脸的皱纹中，还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丰韵。

&esp;&esp;“回来有半个月了。”龚定庵指着燕红说，“我这个小表弟姓薛，他是‘胎里素”。宋嫂，你看弄两样什么菜？”

&esp;&esp;“‘胎里素’是一碰荤腥，就要想吐的。我用新锅子、新锅铲来炒，素菜配几样？”说着，宋嫂转脸去看燕红。

&esp;&esp;燕红怕开口会露马脚，伸出两指相示。龚定庵便加了一句：“能配四样最好，不然就是两样。”

&esp;&esp;“好，我晓得了。龚大少爷，我替你捞一条鱼上来醋熘，一鸡三吃。如果不忌筷子，素菜就不必另外弄了。”

&esp;&esp;“筷子不忌。”

&esp;&esp;等宋嫂一离去，龚定庵说道：“这宋嫂，人很风趣，有时候还会说风情话。”

&esp;&esp;一听他这么说，燕红马上又是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念一句：“阿弥陀佛。”

&esp;&esp;“你又要露出本来面目了。”龚定庵低声说道，“参禅学佛，不在乎世俗的清规戒律，像道济就饮酒食肉，南宋还有位高僧，名为‘虾子和尚’，我劝你稍微在这方面看开些。”

&esp;&esp;燕红口虽不言，但神色间表示接受了他的劝告。“名胜一定要有古迹来相配，不过古迹要古，还要有情致。”她说，“天生有个宋嫂，会做醋熘鱼，成了名副其实的‘宋嫂鱼’，我想滋味一定格外好。”

&esp;&esp;西湖的醋熘鱼，以南宋来自汴京的宋嫂最擅长，所以一名“宋嫂鱼”，龚定庵便即说道：“你今天开了荤吧？”

&esp;&esp;“开荤”是还俗的，三乐；烟、雨、晴、雪、风、月，六宜。”

&esp;&esp;“是啊，”宋嫂接口，“不分开来念，‘三乐’同‘六宜’就对不起来了。”

&esp;&esp;此言一出，燕红大为惊喜地说：“原来宋嫂你也一肚子的墨水！”

&esp;&esp;“哪里，哪里，我西瓜大的字，大概认识个七八担。不过，十六岁嫁了阿狗他爹，就开那个小馆子，至今五十年，见过多多少少才子、才女，听也听会了。”

&esp;&esp;“五十年？”燕红扳着手指数了一下，“乾嘉年间的好日子，你都经过了？真是福气。”

&esp;&esp;“像我们这种人，生在太平年岁，又生在西湖上，就算是福气。”

&esp;&esp;“那么，”向往乾嘉盛世的燕红，兴致盎然地问，“你见过乾隆皇帝没有？”

&esp;&esp;“怎么没有？”宋嫂被激起年轻时的回忆，亦是一脸兴奋之情，“不但见过，还见过两回，一回是我廿四岁那年，乾隆皇帝七十大寿。听人说，以前都是陪了太后来的，那回太后没有来——”

&esp;&esp;“为什么？”燕红迫不及待地问。

&esp;&esp;“死掉了。”

&esp;&esp;一旁静听的龚定庵，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燕红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esp;&esp;龚定庵本想说：你们一问一答，叫人好笑，问得天真，答得也天真。但他还是咽住了，笑笑答道：“我是想我自己的事，不相干，你们谈你们的。”

&esp;&esp;“不过，太后没有来，另外一个皇帝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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