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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6页）

&esp;&esp;“可是药性呢？”夷姞紧接着问，“会不会把匕首淬毒的效用也减弱了？”

&esp;&esp;“丝毫不减。这，”徐夫人想了一下才说，“将来可以试验的。”

&esp;&esp;“用什么来试验？”夷姞好奇地问，“用狱中的死囚？”

&esp;&esp;“那要看荆先生的意思。”

&esp;&esp;“最好不要用人来试！”

&esp;&esp;“是的。我也这么想。”徐夫人说，“照理推测，用人猿做试验，也是一样的。”

&esp;&esp;“对！我来跟他说。”

&esp;&esp;徐夫人一时不能明白，“他”是谁？想一想自己说过一句话，“要看荆先生的意思”，则此一“他”，自是指荆轲了。公主用此熟不拘礼的称呼，以此亲如家人的语气来指荆轲，可真是耐人寻味的事。

&esp;&esp;因此，徐夫人口中不断在与夷姞闲谈，眼风却老是关顾着她跟荆轲。很快地，凭她熟谙世途的一双老眼，已看透了这燕国的公主与燕国的上卿之间，有千缕万端的情丝约束着。

&esp;&esp;这使得她深感兴味，看夷姞对自己的印象不坏，或许肯说几句知心话，倒不妨找个机会问问她。于是，她不加深思地提出要求：“公主，我虽不解音律，却很想听一听公主的琴。能许我一聆妙奏否？”

&esp;&esp;太子夫妇和荆轲都觉得徐夫人这个请求，提得冒昧。夷姞对她的琴艺，自视极高，何况徐夫人又自言不解音律，就更不足以做出请求了。他们都怕夷姞率直拒绝，扫了徐夫人的面子，所以都紧张地注视着她。

&esp;&esp;想不到夷姞居然一口答应，而且措辞极其谦虚：“遵命。请你定个日子，让我好好向你请教。”

&esp;&esp;“不敢当，不敢当。”徐夫人说，“随便哪一天，看公主高兴，赏我个信。”

&esp;&esp;“啊！”夷姞突然眼睛发亮，十分欣悦地说，“我有个好主意，荆馆新修一座水榭，那是听琴的好地方。”说着，视线便落在荆轲脸上。

&esp;&esp;“真是个好主意！”荆轲接口，环目看了看在座的人，“我作个东道主，奉屈太子、夫人、徐夫人尽一日之欢。”

&esp;&esp;“好，好！”太子丹立即表示欣然赞同之意，“哪一天呢？”

&esp;&esp;“要月明之夜才好。”夷姞代荆轲回答。

&esp;&esp;“后天就是望日。”荆轲向紧对面的太子夫人俯首说道，“敬迓鱼轩！”

&esp;&esp;“多谢荆先生。”太子夫人转脸向徐夫人征询意见，“午后，一起去吧！”

&esp;&esp;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夷姞显得极其高兴，向徐夫人也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看看如何铸剑，行不行？”

&esp;&esp;“哪有不行的道理？明天上午就请过去。”

&esp;&esp;到了，无数个念头，无数句要说的话，一齐奔赴心头，不知抓着哪一点的好。

&esp;&esp;忽然，隐隐听得马蹄的声音，接着又有了人声——荆轲回来了。

&esp;&esp;夷姞有着莫名的紧张，又想到桥边去迎接，又觉得端然不动的好，就在这坐立不安的时候，只见灯火映照之下，荆轲兴冲冲地踏上了桥。

&esp;&esp;“怎无灯火？”他问。

&esp;&esp;“公主不要。”季子答道，“怕坏了这一片好月色。”

&esp;&esp;“噢！”荆轲想了一下说，“还是点起来吧！”

&esp;&esp;等里里外外，弄得灯烛辉煌，荆轲才走进来向夷姞行着礼说：“不知道公主在这里。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esp;&esp;“你们在较射？”

&esp;&esp;“是的。公主何从得知？”

&esp;&esp;夷姞笑笑不响。荆轲也没有说话，抬起眼慢慢地看着四周的陈设，脸上显现了惊喜的神色。

&esp;&esp;夷姞的心已经在跳跃了！她期待着有一番赞许的话听到。而荆轲却迟迟不开口，并且缓步走向另外的屋子，这自然也是去细看布置——夷姞真想站起来跟了去，为他一一指点，她在那些装饰上所附着的灵心慧思，博得他的欢愉一笑，可是，她毕竟有她的一份矜持，所以终于还是很沉着地坐着。

&esp;&esp;好久，荆轲才重又出现。他站在那间方厅的正中，忽然若有所失似的。在烨烨灯火照耀之下，他脸上的表情为她看得很清楚，心头像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既惊且痛，还有更多的惶惑。

&esp;&esp;荆轲慢慢坐下来了，两手按着膝头，正对着夷姞，然后把头垂了下来，两行眼泪，滚滚而下。

&esp;&esp;夷姞大惊！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涕泗滂沱。那样一个据说从不把喜怒哀乐摆在脸上的强人，在她面前却一再地显得如此软弱，这越发激起了她的怜爱。此一刻，她真的忘掉了她的公主身份了，也无视于那些女侍灼灼的目光，身子往上一起，踩着碎步急急赶到荆轲身边，一扶他的肩，半跪半坐地紧靠着他。

&esp;&esp;所有的女侍，包括季子在内，都悄悄地退出去了。

&esp;&esp;夷姞没有发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荆轲的脸上，但不管她如何用心搜索，也不能从他脸上找出他所以这样哀痛的原因。

&esp;&esp;“荆卿！”她颤声叫着，觉得喉头哽塞，鼻子发酸，自己也要哭了。

&esp;&esp;荆轲把头避了开去，热泪仍旧无声地流着，眼圈都已发红了。

&esp;&esp;“为什么，为什么？”她不住摇撼着他的肩头，“你这样子，叫人心里惶惶的，仿佛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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