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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一直未开口的林震,这时说话了。“这也不算最坏。”他慢吞吞地说,“至少我们把敌人吸引住了,兵都集中到这面,他的大营自然空虚,这就是他弱的地方,可以想办法攻他。”
&esp;&esp;“是的!”何庆奇深为嘉许,“你的看法很深,能从全盘着眼,就是将略。我想,他的这个弱点,我们有两种办法可以利用:第一是想办法通知熊将军,趁他后路空虚,挥军直捣;第二是我们另外抽出一队人,攻其不备,能够放起一把火来,就最妙不过。”
&esp;&esp;“我看第二个办法好。”朱副军头很兴奋地说,“第一个办法当然更好,可惜联络的时间上来不及。如果用第二个办法,放火我是拿手!”
&esp;&esp;大家都笑了。“这是最坏的打算,亦未见得走到这一步。”何庆奇说,“你们不妨先策划起来,如果要走到这一步,我一定请你去。”
&esp;&esp;“将军,”林震又说,“我还有个想法,说出来或者泄气,不过总算也是一条路,不能不说。九曲洞这条路,我们也可以利用。”
&esp;&esp;“对啊!”朱副军头的企图心极其旺盛,任何新的路子他都关心,所以不自觉地脱口附和。
&esp;&esp;然而这条路实在是他不愿去走的,只有何庆奇了解林震的意思,是利用九曲洞撤退——走到这一步也不算坏,敌人的情况、此处的地形,大致都已明了,卷土重来,颇有可为。除了这些“知彼”的收获以外,能从绝处脱困,带领大部分士兵,安返后方,光从这一点来说,也是很有光彩的事。
&esp;&esp;然而,兵机贵乎掌握呼吸之顷的变化。这样做法到底不算最上上策。“如今最上上策是暂且等一等,如果孙副都头能够及时赶到,我们真可以大干一场。”何庆奇说道,“精神比什么都要紧,先把它恢复过来,才好办事。”
&esp;&esp;这句话很实在。然而好好休息也真谈不到,无非找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和衣枕戈,闭一闭眼。何庆奇断断续续入梦,时时刻刻惊醒,缭绕在他心头,魂牵梦萦的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设想着敌人正在调兵遣将,就要大举进攻,三路围攻,一鼓聚歼。第二件事是孙炎星何以至今不到?是不是已经出发,正在九曲洞中摸索前进?倘是如此,能不能派人入洞去迎接?早得消息,也好放心。如果未曾出发,则又为了什么?是否是后方有了变化?想到这一点,他一惊而醒,满心烦躁,再也无法闭眼假寐了。
&esp;&esp;看看天色,已经日中,他先查问情况,三路前敌都无动静——没有动静并不表示安全。视界有限,亦无深入敌后的哨探,所以没有动静,只能说是情况不明。等敌人一入视界,可能已经漫山遍岭而来,自己就措手不及了。
&esp;&esp;意会到此,越发不安。他同时又想到下达给何小虎的命令是,不管孙炎星到了没有,应该设法向葫芦关联络,又何以不见人来?莫非出了意外?
&esp;&esp;想来想去,哪一件事都放不下心,何庆奇觉得非到九曲洞那面去看一看不可。九曲洞前,既设疑兵,当然最接近敌人,正不妨到那里去视察一番,了解敌情。
&esp;&esp;就在这时候,何小虎赶回来了。何庆奇对他另有一份父子般的感情,所以高兴之余,不免有着由期望过高而反激出来的怨责。
&esp;&esp;“你晓得我不放心你,也不早回来通知一声,让我空着急!”他接着告诫,“年纪轻做事,一定要养成踏实的好习惯,不然,就再能干,人家不信任你,也是枉然。”
&esp;&esp;何小虎心地憨厚,接受责备,报以微笑,并无一言辩解,其实他确是分不开身,因为留守的两个人中,“老四”伤重不治,他跟“老六”杨信,感念袍泽,很费劲地为死者掩埋,又堆石植树,作为标记。这一来当然顾不得其他了。
&esp;&esp;听何小虎讲明经过,何庆奇方始释然。但觉得他跟杨信未免不分轻重缓急,此时此地,实在顾不得一个弟兄的身后之事,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亦就不必多说,仅是问孙炎星的消息。
&esp;&esp;“孙副都头还没有到。不过照杨信判断,迟一点倒是好事。”
&esp;&esp;“此话怎讲?”
&esp;&esp;“如果只有少数人,亦没有什么辎重,轻装熟路自然来得快。拿现在的情形看,孙副都头要调集弟兄,预备应用的军械,这要一段时间。人多东西多,路上当然也就慢了。不过,”何小虎说,“杨信有把握,再慢,今天晚上必到。”
&esp;&esp;“何以见得?”
&esp;&esp;“孙副都头给他们两个人留下三天的干粮,这表示三天以内必到,今天是第四天了,他如果再不来,杨信他们两个人就要出去觅食,可能会发生危险。这种情况,孙副都头自然要顾虑到。万一真的不能在三天以内赶到,他很可能先派两个人来通知;既然没有通知,就是因为大队马上可到,不必通知。”
&esp;&esp;“这话很有道理。看起来杨信的思路很清楚,很能干。”
&esp;&esp;“当然很能干!”何小虎跟杨信在这短短半夜半天中,已结成了很好的朋友,所以完全是站在那方面说话的语气,“不然孙副都头也不会派他留守。”
&esp;&esp;“能干就好。”何庆奇说,“我们看看去。”
&esp;&esp;他只带了四个人,其中有刀卜,连何小虎一共六个人,赶到九曲洞前,找到杨信——何庆奇自然对他有一番慰勉。杨信正因为共患难的同袍中途摧折,伤心不已,所以神情淡淡的不甚起劲。
&esp;&esp;激励士气是做长官的人的责任,何庆奇在这方面颇有心得,深知有时候要用言语抚慰,而有时候要用行动表现。像此刻的杨信,劝慰无用,最好能给他一桩他有兴趣的任务,让他忘却心中的哀伤。
&esp;&esp;因此,何庆奇要求他陪同去视察布设疑兵的地点。这使得杨信不能不强打精神,领头攀缘而上,到了高处那片斜坡地,立刻就看到了远处山腰中的敌营,人小如蚁,但看得出在集合操作,忙忙碌碌的,仿佛是预备出击的光景。
&esp;&esp;遥望西面后方,葫芦关清晰可见,但由于地形的关系,虽然相去不远,视界却是彼不如此。何庆奇首先就想到,守葫芦关必须靠此处作为耳目,应该建立一个“望台”。
&esp;&esp;然后,他收拢目光,看到近处,挂在松树竹林之间的宋军旗帜,只有寥寥数面,这样的疑兵,所能发生的迷惑敌人的作用,似乎有限。
&esp;&esp;“回头从葫芦关多弄些旗子来挂上,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说,“要设疑兵,就得像个样子。”
&esp;&esp;“旗子本来不止这些。”杨信说道,“敌人来过一次,收走了好多。我想,如今倒以不设疑兵为妙。”
&esp;&esp;“怎么呢?”
&esp;&esp;“将军刚才不是说过,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等孙副都头一到,这里人就多了,不宜让敌人注意。”
&esp;&esp;“说得有理。”何庆奇问道,“你看,等孙副都头一到,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esp;&esp;这句话搔着了杨信心中的痒处。“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想到一种战法。”他说,“不知道行不行。”
&esp;&esp;“你说!”何庆奇很起劲地鼓励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一直在想,一定想得比别人深,比别人好。说给我听听。”
&esp;&esp;“将军你请看!”
&esp;&esp;他指的是孙炎星设而未射的“石炮”。绳子已经砍断——是契丹兵砍断的,但残迹犹在,只要一指点,便即明白。
&esp;&esp;“石炮少了不管用,至多打伤对方几个人,扰乱扰乱而已。但如果多了,连续不断发射,再加上火箭,即使准头不太好,亦可以使得敌人存身不住。我在想,倘或我们这时候先做一番准备工作,等孙副都头大队一到,立即动手,半夜里发动攻击,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
&esp;&esp;说实在的,这也就是何庆奇在此片刻间所想到的计划。他的计划比杨信的办法还要周密,配合朱副军头夜间突袭的行动,远近两路,同时并举,可以使得敌人顾此失彼,两难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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