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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老爷!”朱才低声说道,“麻烦已经上身,也不必怕。年灾月晦,总是有的,大不了破费几两银子。”说着,便又把视线移到主母脸上。
&esp;&esp;这是要朱太太取银子出来开销公差。她不懂他的意思,朱建伯却懂。“太太!”他说,“你开银柜吧!”
&esp;&esp;“要多少?”朱太太问。
&esp;&esp;“总得一个大元宝。”朱才说,“这是打听一句话,到底为了什么案子?”
&esp;&esp;看见一个大元宝捧到厅上,王狗子心里只是冷笑,不等朱才开口,随即问道:“朱建伯呢?”
&esp;&esp;“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朱才把银子奉上,“小意思,请头儿和弟兄们吃杯酒,休嫌菲薄。”
&esp;&esp;“哟!”王狗子故意摆出副吃惊的脸嘴,“好大一个元宝,真还没有见过。”
&esp;&esp;意思当然是嫌少,朱才也很老到,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头儿,银子虽少,敬意甚重。只想王头儿给句把话,到底是桩什么案子?”
&esp;&esp;王狗子心想,不管它,且拿了也好,反正总有办法叫朱家的大把银子姓王,于是说了句:“女婿把老丈人给告了!”
&esp;&esp;猜想也大概如此——这就不怕了,朱才回到里面跟主人说:“老爷,反正凶手的尸首还在,只要听凭县大老爷传来我家的至亲好友,认一认尸首可是我家的小姐,不就清水落石了吗?”
&esp;&esp;“是啊!”朱建伯的胆气壮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样好假冒,人的面貌,如何假造得来?”
&esp;&esp;于是朱才、兴儿还有好些佣仆,簇拥着他到了厅上。王狗子原认得他,却仍旧问了句:“你是朱建伯?”
&esp;&esp;“是的。”
&esp;&esp;两个字还没有说完,“豁啷”一声,王狗子的手下把根铁链取出来一抖。
&esp;&esp;朱建伯不由得连连倒退,摇着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esp;&esp;“你们看!”王狗子手指朱建伯,回头看着他的手下说,“好笑不好笑?朝廷的王法,他说使不得!”
&esp;&esp;这时朱才便又抢出来告饶:“王头儿,你老无论如何手下留情。这桩案子冤枉,只要到堂上一说明白,不是什么犯嫌疑说不清楚的事。”
&esp;&esp;“管你清楚不清楚,明白不明白!”王狗子把头一扭。
&esp;&esp;这一扭是个暗号,铁链子立刻飞了起来。那是练熟了的一功,链子往下一落,正套在朱建伯脖子上,接着便是往怀里一带,上了年纪的人,吃不住劲,踉踉跄跄往前直冲。幸亏兴儿手快劲足,一把拉住,才不致跌个“狗吃屎”。
&esp;&esp;看样子不能善了,朱才便拉住了王狗子:“来,来!王头儿有话好说。索性到这面来谈谈。”
&esp;&esp;只要舍得花钱就比较好办。朱才跟他商量了半天,在王狗子的这趟抓人的差使上,总算达成协议,一共八百两银子,包括不上链子,可以坐车,一直到提堂,都归王狗子“伺候”,包不吃苦丢面子。等一提了堂,他就不管了。
&esp;&esp;“好!我答应算数。”朱才拍一拍胸脯说,“不过此刻得请王头儿先把我家老爷放一放,让我好告诉他。”
&esp;&esp;王狗子很慷慨地答应,吩咐放人。
&esp;&esp;朱建伯重又回到了后厅,面色灰败,欲哭无泪,看着他的瑟瑟发抖的老伴儿。
&esp;&esp;“老爷,我斗胆做主答应下来了。事情摆在那里——”
&esp;&esp;“你不必说了。”朱建伯看着他的妻子说,“倾家荡产的日子到了!随便你怎么办吧!反正我已经看穿了。”
&esp;&esp;听他这话,似乎生死置之度外,大有诀别之意,朱太太便又忍不住掉泪,把一串钥匙递了过来,用发抖的声音说:“老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老爷一条命都在你身上。你尽心尽力去办吧,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只要——”
&esp;&esp;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往里就走。朱才叹口气,极力振作起来,叫兴儿收拾行李包,又叫厨房里预备熟食,再叫“车把式”套车。然后开了银柜,取出八百两银子,用个盛粮食的口袋装好,喊两个人抬着送到厅上。
&esp;&esp;“多谢,多谢。”王狗子顿时换了副样子,“你请朱太太放心,朱老爷到案,一切有我。如果有什么话,我自会招呼!”
&esp;&esp;无论如何第一关算是过去了,王狗子只叫把守在各处的人撤回,并不急着上路,这就不妨从容些。
&esp;&esp;“王头儿,”朱才说道,“我有个计较,你看行不行?”
&esp;&esp;“自己人,不要紧,你说吧!”王狗子很大方地说,“总可以商量。”
&esp;&esp;“你看,”他指着衔山的夕阳说,“天快晚了,横竖赶进城也在起更以后,索性吃了饭,趁晚风凉舒舒服服进城,却不是好?”
&esp;&esp;“对了,我正要说这句话。”王狗子笑道,“少不得要叨扰了。”
&esp;&esp;“好说!现成,现成。”
&esp;&esp;这不是假客气的话。朱家大户办喜事,喜宴办得特别丰盛,肥鸡肥鸭,煮得稀烂的肘子,原封未动的还有的是。汤锅煮开了不去拨动它,再热的天也不会坏,此时大盘盛了出来,再用大碗斟上自家作坊里的洋河高粱,又是现蒸的白面馒头,把王狗子和他手下,好好“犒劳”了一顿。
&esp;&esp;朱才敬了一轮酒,代表他主人略尽东道主的敬意,然后说一声:“各位尽请放量,东西备得足,回头还要赶路,不吃饱不行。”说后拱拱手,匆匆赶到后面。
&esp;&esp;后厅里也在吃饭,老夫妇愁颜相向,连筷子都不动,一见朱才,就如遇见亲人一般,双双站起身迎了出来。
&esp;&esp;“老爷保重身子,不能不吃点东西!”他很恳切地说,“反正只要等大爷把小姐的去向打听得有了下落,案情立刻就可以明白。只不过一堂,就可释放。我陪着老爷进城,先请舅老爷备好一个保,等在那里。什么事等老爷出来了再作商量,此刻急也无用,也没有什么好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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