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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第16页）

&esp;&esp;“要、要！”段二接口，“是山门口雇的，车把式叫什么？”

&esp;&esp;“不知道。”铁柱答说，“是个斜眼。”

&esp;&esp;“噢，噢，是魏狗子，我知道，你去吧！”

&esp;&esp;原来段二的那个把兄弟，做的就是这行买卖，在骡马市大街开着一家极大的车厂，所以他对这些车把式也很熟。当下陪着杨乃武出门，找到魏狗子一说明白，两个坐上他的车，直奔骡马市大街。

&esp;&esp;段二的把兄弟姓胡，前面开车厂，后面住家。魏狗子知道段二爷跟胡掌柜的关系，一直将车子赶到后门口。下车进门，只见一个极魁伟的汉子，正光着脊梁在院子里练石锁，一见段二赶紧“当”的一下，将石锁扔在泥地上，顺手抓起一件小褂子，披在身上，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esp;&esp;“二哥，怎么这几天老没来？”胡掌柜指着客人问，“这位是？”

&esp;&esp;“敝姓杨。”杨乃武自己报姓。

&esp;&esp;“这位杨爷是新认识的朋友，一见投缘，想借你的地方坐一坐，说说话！”

&esp;&esp;“打搅了！”杨乃武说，“真不好意思！”

&esp;&esp;“哪儿的话！我二哥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请都请不到！”胡掌柜转脸问道，“二哥，你是先喝茶，还是就喝酒？”

&esp;&esp;“你不必费事！今天我也不用你陪着我，回头都该交车了，你忙你的去。”段二说道，“你先替我们沏一壶茶来，我在那间厢房里陪杨爷坐。喝酒，待会儿再说。”

&esp;&esp;胡掌柜心里明白，他们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要谈，便即照办，引入厢房，沏来了茶，说一声：“二哥，我听招呼！”随即走了。

&esp;&esp;“段二爷，”杨乃武接着法源寺未完的话说，“我这条腿，是受的官刑，伤了！”

&esp;&esp;“啊！”段二双眼乱眨着，想了一下问道，“杨爷，我很冒昧，听你口音是浙江，可就是那位杨举人？”

&esp;&esp;“我的举人，早就革掉了。”

&esp;&esp;“这一说，是了！失敬失敬。”

&esp;&esp;“段二爷，你别笑我！我这场官司丑死了。”

&esp;&esp;“哪儿的话！”段二跷起拇指说道，“提起来，都说杨爷你行！有道是‘官法如炉’，能熬得过来，真不容易。”

&esp;&esp;“唉！九死一生！也多亏世界上到底还有好人，才能昭雪。”

&esp;&esp;“是啊！哪里都有好人。”段二爷急转直下问，“杨爷，你打听大悲庵是怎么回事？”

&esp;&esp;“我有件很为难的事！”杨乃武沉吟着说，“倒不妨跟段二你谈谈，也许能指点指点我。”

&esp;&esp;“是、是！但凡能效劳，决不推辞。”

&esp;&esp;于是，杨乃武细说从头。事情复杂，感情纠结更复杂，因而很难说得清楚，最主要的是连杨乃武自己都还没有一定的主张。因此，这段故事在段二虽听得津津有味，却也不免困扰，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

&esp;&esp;这时天快黑了。胡掌柜已在窗外悄悄窥探过好多次。他跟段二的交情很深，又很好面子，觉得段二带了一位生客来，应该好好款待，所以吩咐家人，大事张罗，酒肴皆已齐备，来窥探是来请客入座。

&esp;&esp;段二当然知道他的用意，所以等杨乃武谈话告一段落，便即说道：“我那把兄弟大概已备下饭了。杨爷，你不必客气，咱们一面吃，一面谈，万一你不愿当着主人谈，我做个小东，请你胡同口儿上的二荤铺喝一盅。”

&esp;&esp;杨乃武心想，人家如此诚恳，坚辞就不够意思了。看胡掌柜也是段二一路的人物，既可跟他谈，又为什么不可以跟主人谈？只怕另外还有陪客，那就不方便了。

&esp;&esp;于是，他说：“段二爷跟胡掌柜的抬爱，我不能不识抬举，倘或没有别的客人，我就叨扰了。”

&esp;&esp;“想来没有别的客。”段二答说，“不要紧！我告诉我那把兄弟就是。”

&esp;&esp;“没有别的客！”胡掌柜在窗外接口，“请过来吧！”

&esp;&esp;段二便陪着杨乃武到堂屋里，桌上摆着四个盘子，一大壶酒，却只有三副杯筷。杨乃武自然被奉为首座，固辞不获，只得坐下，主人与段二左右相陪。

&esp;&esp;“临时张罗，没有好东西请杨爷，请包涵。”胡掌柜说，“回头有饺子，有面，还有米饭。杨爷吃不惯面食吧？”

&esp;&esp;“哪里还有吃不惯的事？”杨乃武说，“在里头三年，什么都惯了。”

&esp;&esp;这话主人不甚听得懂，段二却知道他所说的“里头”就是监狱，觉得杨乃武自己既不讳言，那就不妨将他的真正身份透露给主人，“兄弟，”他说，“这位杨爷，提起来大大有名，就是你常提到的，小白菜那件案子里头的杨举人！”

&esp;&esp;“啊！”胡掌柜惊喜交集地，“真正有眼不识泰山！”接着举杯相敬。

&esp;&esp;“不敢当，不敢当！”杨乃武说，“我这一回九死一生，不过也有安慰的地方，交了些好朋友。大家也还都知道我，到底不是西门庆！”

&esp;&esp;“怎么想出这么一个譬方？”段二笑道，“就因为你不是西门庆，所以后来还有一段好事！”

&esp;&esp;这意味着段二是乐见小白菜与杨乃武偕老的。杨乃武对于他这种态度，自然感觉欣慰，不过一时不便有何表示。

&esp;&esp;“杨爷，”段二又说，“有几处地方，我还不大明白，不知道能不能问？”

&esp;&esp;“怎么不能？尽管请说。”

&esp;&esp;段二点点头，先不作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杨爷，你是想劝她别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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