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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第7页）

&esp;&esp;“二十多年。”

&esp;&esp;“那是老手了！”桑春荣问，“你以前经手过类似的案子没有？”

&esp;&esp;“没有！”魏振魁说，“不过，陈年的尸骨，看过许多。”

&esp;&esp;“噢！”桑春荣问，“是怎么看到的呢？”

&esp;&esp;“因为常有盗墓的案子，陈年的尸骨，每每丢得满地皆是，甚至于男尸、女尸，混杂不清。小的要把它归理清楚，按照人身上的部位，拼凑好，重新埋葬。”

&esp;&esp;“这样说，你倒是泽及枯骨，积了许多阴功！”说到这里，桑春荣转脸看着翁曾桂问，“我们也要先验一验吧？”

&esp;&esp;翁曾桂起身答说：“定例只准复检，不准三检。今天验过，以后不准再验，关系很重。司官的意思，请哪位大人看一看，以昭慎重！”

&esp;&esp;桑春荣随即指定袁葆恒检验，由翁曾桂与秋审处总办余撰陪着，在殿前走廊上设了临时公座，身后站着司官及奉旨跟同检验的刘锡彤。所有的仵作，亦由王七与魏振魁率领，在东面一字排开，伺候差使。

&esp;&esp;“把葛品莲的尸棺抬出来！”袁葆恒说。

&esp;&esp;就这一声，四周看热闹的人，立刻都向西配殿注目，不一会儿，八名杠夫抬出一具贴满了封条的棺材来，头东脚西，横着放好，可以开始检验了。

&esp;&esp;“请大人先验封条！”翁曾桂说。

&esp;&esp;“好！”袁葆恒回身看了一下，“刘大老爷，请你也来，仔细看一看。”

&esp;&esp;“是！”脸色憔悴异常的刘锡彤，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了回来，先向袁葆恒请个安，跟着到了尸棺旁边。

&esp;&esp;其实，尸棺的外表是无须查看的，因为五花八门，宽狭长短的封条，重重叠叠，都贴在棺盖与棺身接合之处，绝无如外间所传说的，棺中葛品莲的尸首，已被掉了包。但手续不能不做，袁葆恒略微看了看，转脸问刘锡彤：“可是原封未动？”

&esp;&esp;“是！”刘锡彤答说，“卑职一路押运了来的，绝无毛病。”

&esp;&esp;“那就好！开棺吧！”

&esp;&esp;说完，袁葆恒转身回座。刘锡彤却仍旧站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何滋味。

&esp;&esp;“刘大老爷！”带领下手来开棺的魏振魁说，“你老请让一步，我们好动手。”

&esp;&esp;等刘锡彤一让开，魏振魁先抹了一阵鼻烟，方始指挥下手开棺。江浙的棺材，做得很讲究：棺身上方做一道凸槽，棺盖下面则挖一道凹槽，盖棺时由一端将棺盖推入，名为“落槽”。然后上榫头——榫头一共四枚，两头宽，中间细，形如线板。棺身两侧，各有同样形状的两个槽，槽身一半在棺盖，一半在棺身，及至将榫头嵌入，严丝合缝，正好将棺盖棺身锁住。若要启棺，除非劈开，以为可以取出榫头，推开棺盖，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esp;&esp;此时开棺，当然也要用到刀斧。先将棺身两侧合缝之处的油漆刮掉，然后用一把利斧斩断榫头，这就等于开了锁，棺盖可以移动了。

&esp;&esp;这时才是魏振魁亲自动手。手持斧头，刃口向上，只用斧背，走到棺材底端，看准了地方，使劲一击，棺盖略有些活动的意思。心中宽慰，手上却停了下来。

&esp;&esp;“各位老爷！”他大声说道，“棺盖马上要开了！里面作兴有气味冲出来，请各位老爷，最好先拿鼻子塞一塞。”

&esp;&esp;于是，有的取手帕捂鼻子，有的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辟瘟丹塞在嘴里。等大家准备妥当，魏振魁在棺盖上连着击了数下，棺盖一寸一寸地往另一端推移。约莫分离三四寸的程度，魏振魁又住手了。

&esp;&esp;这是因为槽道上已相当圆滑，无须再作敲击。魏振魁招呼手下，用手将棺盖推开，自己捂着鼻子往棺中探看。

&esp;&esp;葛品莲的尸首，已只剩下一堆骨头，但皮肉虽消，衣服却还没有完全烂光。至此，魏振魁的工作，初步告一段落。按照规矩，向翁曾桂打个千儿说：“尸棺已开，请目验！”

&esp;&esp;翁曾桂觉得有些头晕，不敢走近尸棺，怕有污浊之气上冲，便向刘锡彤说：“请刘大老爷看明白。”

&esp;&esp;刘锡彤的心情很矛盾，想看而又怕看。他怕看的原因与翁曾桂不同，并非为了怕闻到腐尸所积贮的邪浊之气，而是怕见真相。但真相如何，关乎个人的祸福穷通，却又舍不得不看。

&esp;&esp;就这迟疑之际，发觉万千条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警觉，自己这种畏缩的神情，便是情虚的模样，大非所宜。转到这个念头，怕看的心思完全被驱散，踏上两步，探头向棺中望去。

&esp;&esp;遽然一望，眼花缭乱，因为棺中杂物甚多，一时分辨不清，便向魏振魁问道：“哪是尸骨？”

&esp;&esp;“这不是！”魏振魁用手中所持的火钳一指。

&esp;&esp;刘锡彤仔细看去，不觉惊喜，原来尸骨已经发黑！这不是毒死的明证？随即又想：这件事有点奇怪，莫非案外有案？葛品莲确是中了毒，不过毒物不是来自爱仁堂，而指使的亦非杨乃武？果然如此，自己担何责任？应该持何态度？

&esp;&esp;事出意外，一时想不明白，只是发愣。翁曾桂却在催问了：“刘大老爷！你看明白了没有，可是葛品莲的尸首？”

&esp;&esp;刘锡彤定定神答道：“葛品莲的尸身皮肉，已经腐蚀不存了，只能从衣饰去辨认。死者入殓时，是何服饰，我不知道。”

&esp;&esp;“这么说，要传死者的亲属来辨认？”

&esp;&esp;“这，不必了！”刘锡彤说，“棺材不错，里面的尸首也不错。”

&esp;&esp;“是葛品莲尸首的正身？”翁曾桂追问一句。

&esp;&esp;“是的。”

&esp;&esp;“那好！刘大老爷你请过来。”

&esp;&esp;翁曾桂领着他到一旁刚设置的、准备填写尸格的小桌边，请刘锡彤自行具结，验明葛品莲的尸棺，并无任何异状，棺内亦系葛品莲尸首的正身。办完这手续，方去请堂官来自验。

&esp;&esp;袁葆恒勇于任事，亲自下座察看：发觉尸骨发黑，亦颇讶异，便问魏振魁：“这是不是中毒而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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