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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7页）

&esp;&esp;“刑律我不熟。”龚定庵说，“我想还是辞官的好。”

&esp;&esp;“你辞官，于我的面子不好看。”龚守正说，“倒像我当了尚书，容不下一个胞侄似的。”

&esp;&esp;龚定庵觉得他提出来的理由很奇特，同时心里也不免反感，世界上有侄子为了叔父的“面子”，不能自己选择出处的道理吗？

&esp;&esp;正在这样想着，门上递进一张名帖来，此人姓吴，现任翰林院编修，是龚守正的小门生。龚定庵最讨厌少年翰林那种趾高气扬、自以为了不起的神气，便即起身，避到屏风后面。

&esp;&esp;“近来忙不忙？”他听见龚守正在问。

&esp;&esp;“还好。”

&esp;&esp;“噢，闲下来干点什么？”

&esp;&esp;“写大卷子。”

&esp;&esp;“好！”龚守正脱口夸赞，“你要想得考差，摘句，我亦无法，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也看得出来。”

&esp;&esp;“当然。”许滇生说，“词中像‘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扃几万重’，只是爱慕惆惘之语，发乎情，止乎礼，我辈深知，无奈资以为口实者，有意渲染，话就很难听了。”

&esp;&esp;“这些，”龚定庵颇为不安，“这些难听的话，传到了天游阁没有？”

&esp;&esp;“你想呢？”

&esp;&esp;“这——”龚定庵顿足无语，不住长吁短叹。

&esp;&esp;“你也不必难过。她倒是谅解的，”许滇生又说，“我已替你辟了好几次谣，不过，这种事只能随缘化解，如果刻意想澄清，反倒落了痕迹。无奈者在此！”

&esp;&esp;“承情之至。”龚定庵说，“幸而还有知者。”

&esp;&esp;“也幸而太清春还谅解。她寄名在家母膝下，我们不能不管她的事，如今正在多方调解她的家庭纠纷，大概可望重回故垒。”

&esp;&esp;“那太好了。”龚定庵略感安慰，“她的境况如何？”

&esp;&esp;“很窘。”许滇生说，“又不受人怜，真是爱莫能助。”

&esp;&esp;接着，许滇生谈了些太清春的近况，但她的生活，似乎除了清苦以外，并无改变，依旧课儿教女，依旧按谱填词，依旧很细心地照料她的笼鸟金鱼，还有那头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的狮子猫。

&esp;&esp;四月廿三日，龚定庵带着书童晋福，飘然出京，两部骡车，一部乘坐，一部装行李。行李中最主要的是一百卷的诗文集。铺盖倒是新制的，箱子里还有百多两银子的盘缠。这些都是他的一个姓朱的同年，进京引见，因为宦囊丰盈，慨然相助。倘非如此，四月廿三还走不成。

&esp;&esp;早在定了行期之时，龚定庵便决定以诗记行，勒为一卷，作为辞官的纪念。当然，这些诗还有一个很实在的用处——可用来打秋风。

&esp;&esp;此念初起，感怀平生，瞻念未来，便一口气写了四首七绝：

&esp;&esp;著书何似观心贤？不奈卮言夜涌泉。

&esp;&esp;百卷书成南渡岁，先生续集再编年。

&esp;&esp;我马玄黄盼日曛，关河不窘故将军。

&esp;&esp;百年心事归平淡，删尽蛾眉《惜誓》文。

&esp;&esp;罡风力大簸春魂，虎豹沉沉卧九阍。

&esp;&esp;终是落花心绪好，平生默感玉皇恩。

&esp;&esp;此去东山又北山，镜中强半尚红颜。

&esp;&esp;白云出处从无例，独往人间竟独还。

&esp;&esp;。”池子四周，有三十多株大柳树，池中又满种红莲，所以这十四个字是写实。

&esp;&esp;一到夏天，麟庆以得月亭为会客治公之地。何俊陪着龚定庵到达时，麟庆正在接见一位人瑞，此人是漕船上的一个水手，虽然鹤发飘萧，但看上去只不过六七十岁，其实已经一百三十二岁，有雍正七年初充水手的印册，以及嘉庆十二年河督李长森赏给的百岁银牌为证。

&esp;&esp;由于是人瑞，麟庆特为给了他一个座位。在亭外旁观的龚定庵，听得麟庆问他：

&esp;&esp;“你叫什么名字？”

&esp;&esp;“史浩然。”声音还很清亮。

&esp;&esp;“哪里人？”

&esp;&esp;“山东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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