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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1页）

&esp;&esp;倒像是一记佛门狮吼，沈寰突然如雷轰顶，手上动作戛然停止。她幡然回首，正对上客栈掌柜意含悲悯的目光。再转头，只见宋万捂着胸口颓然瘫倒。

&esp;&esp;她心口突突乱跳，急忙蹲下身去探看，一个晃眼，竟在对方痛楚难当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形容——狰狞暴戾，像是一只想要吞噬一切，杀红了眼的野兽。

&esp;&esp;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竟然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esp;&esp;沈寰摇头，突然大叫一声，腾地跃起，返身疾步向人潮滚滚的街市狂奔而去。

&esp;&esp;她越奔越快，渐渐已不能控制自己的速度，没过多久便已奔出城去。

&esp;&esp;城外一片黄土地上，秋风卷着砂砾，眼前骤然昏暗。举目四望，只有苍茫天地，和孤零零，孑然一身的自己。

&esp;&esp;抱着身子缓缓坐下，这才发觉手臂颤抖得厉害。原来她也在害怕，这是她平生

&esp;&esp;lt;访亲人gt;

&esp;&esp;上路前先选马，沈寰最终挑的是匹颜色不起眼的小黄马。不过据掌柜的说，那是他厩里脚程最好的一匹。速度不算极快，却胜在有耐力，无论长途跋涉，还是负重爬山都能应付得来。

&esp;&esp;掌柜的说这话时正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沈寰笑笑，其实是他不知道，关于相马的眼力，打八岁起她就已练就。父亲是武将出身，府里一直养有府兵护卫。那些人的坐骑她都相看过，平日里也没少骑着玩儿。所以她的骑术很好，对马的鉴赏力也算家学渊源。

&esp;&esp;只是往事如烟，俱已消散。她的故事，还是藏在心底，不说也罢。

&esp;&esp;从市集上买了副斗笠遮面，翻身上马前，她想着顾承素日待人接物的样子，头一次谦和有礼的对着掌柜欠身抱拳，“多谢了，您多保重，咱们日后有缘再会。”

&esp;&esp;掌柜点头还礼，“前路漫漫，望年轻人走得顺顺当当。”待她挽起缰绳，才又叮嘱一句，“要是此去路过沧州，要多加小心，那儿可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儿。那儿的人，脾气也不比你好多少。”

&esp;&esp;“知道了，多谢相告。”沈寰执着缰绳，真心道谢。再回首一夹马腹，马蹄得得声响，敲击在青石地面上，一人一骑终于翩然远去。

&esp;&esp;万里关山，终究是要一个人飞渡。她想着下一站的去处，还真就是距离沧州不远的地方——长芦。

&esp;&esp;长芦临海，所以产盐。朝廷六大盐场当中，它不算最大的，也不算最富的，却是距离京师最近的一个。

&esp;&esp;她去那里，自然是要会会亲戚——她的亲舅舅孙道升。自从他下迷药给她，再命小厮将她绑了卖去留仙阁，他们彼此已有三年不曾相见。恐怕他这会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已脱了娼籍，且正在赶往长芦的路上。

&esp;&esp;都转运盐使的官秩算不上多高，但手里有实权，更有实钱。所以宅邸也就建在长芦城最富庶的一条街上。

&esp;&esp;她到的时候，正赶上孙道升和长子孙恒一块出门，去赴一个扬州商人的酒局。

&esp;&esp;扬州商人富甲天下，宴请的地方是城中最好的馆子，包间也拣的僻静优雅，看样子是该有要事相谈。

&esp;&esp;沈寰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银钱，离开顾家的时候，她拿了二百两银票，为的是顾承说过，赎她出留仙阁，当的是她家两样东西，一共卖出二百两。除此之外还有些散碎银子，加起来统共不超过三百这个数。

&esp;&esp;自己才出门不到十天，吃住都不省俭，眼看着已花去近五十两银子。照这么下去，只怕还没从长芦离开，她就已变身成为一个穷光蛋。

&esp;&esp;不过该花的还得花，距离太远，她就听不见孙道升等人谈话的内容。于是咬了咬牙，命伙计挑了一处雅间。楼上清净，虽然中间隔着一堵墙，但凭她的耳力，凝神细听也还是能听出些隔壁相谈的猫腻儿。

&esp;&esp;果然他们说的是盐引。所谓盐引，就是商人获准买卖运输食盐的凭证。历古至今，都是堪比金银的有价钱钞。得盐引者，得办盐务；垄断盐引者，就是垄断了天下的盐务，等同于垄断了朝廷一半的财税收入。

&esp;&esp;扬州商人想染指长芦的盐业，开出的条件也算诱人，五千两银票，外加苏州一座宅院。原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搭了个活色生香的妙物，一位声调柔媚，语音娇嫩的扬州瘦马。

&esp;&esp;那边厢立刻炸开了锅，孙道升年纪大了，不能在声色犬马上有大作为，可儿子孙恒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对美女最为上劲儿的时候。

&esp;&esp;“大同婆姨，扬州瘦马，都是好物儿……”隔壁传来一阵阵浪笑。年轻女子低低的媚语夹杂其间，一会儿婉转承恩，一会儿轻声娇嗔，好不香艳。

&esp;&esp;听话音儿像是孙恒正依着扬州商人的介绍，一点点把玩着那瘦马，这会儿已将人家的三寸莲足捏在了掌心。

&esp;&esp;沈寰淡淡品着一盏玫瑰露，心里想着别的事，眼下正愁没了财路，这倒是天赐的机缘。他们要倒卖盐引，且听上去数量不菲，那可是真正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esp;&esp;要是能从中劫上一手，今后的日子可就潇洒惬意多了，反正都是不义之财，她自是一点不介意从中插一杠子。

&esp;&esp;双方谈得入港，扬州商人又已献宝完毕，估摸后续的枕头风还要靠那瘦马加紧去吹，于是颇有眼力价儿的先行告辞离去。

&esp;&esp;不多时，脚步声又起，听着却不像是去而复返的商人。难得孙氏父子双双迎出了门，口口声声只道宋少监辛苦，原来来人正是京城大内派遣到此地的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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