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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蕊心觉得在几个儿女中,谢墀最疼的是她,带来的礼物是最多最好的,一旦闲下来,总要把蕊心叫到身边,问这问那,几乎叫蕊心把这一年来经历的事情都讲了个遍。
&esp;&esp;谢墀本想去栖霞庵看老太太的,姜氏坚决不允他去,说当年祈福之前就立过誓,与家里的往来通信只通过狄嬷嬷。谢墀不敢违逆母意,只好作罢。
&esp;&esp;兄弟回来了,谢坚也不大好总往外头跑了,时常也坐下来与谢墀小酌,据蕊心的观察,兄弟俩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只是性格不同,交际不同,往往说着说着就冷了场。
&esp;&esp;这天谢墀正与谢坚坐着喝茶,蕊心做了几样点心,给父亲和伯父送过去,谢墀才咬了一口,只见净植居的紫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大老爷,世子刚才咳出一口血来,他说要见您呢!”
&esp;&esp;谢坚一跺脚,顿时急得团团转,说道:“二弟,我先过去,若是老大真不行了,你替我招呼家里人,该去的都去看看……”
&esp;&esp;谢墀平静地点点头,谢坚去了,蕊心不安地问道:“大哥哥不会有什么事吧?”
&esp;&esp;谢墀摇摇头,道:“我看,恐怕子昱有麻烦了!”
&esp;&esp;冷不丁竟冒出这样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来,让蕊心匪夷所思,谢墀叫蕊心坐下,肃容道:“三丫头,看人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你看方才紫绡虽然急急跑来,可是眉目舒展,也就可知子昆并未到弥留之际,而是有话想单独与你伯父说。”
&esp;&esp;不愧是行走官场的老手,蕊心在心里挑了下大拇指,又问道:“可父亲怎么知道会是四哥的事?”
&esp;&esp;谢墀道:“子昆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与清如没有儿女,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个时候还放心不下,非要叫你大伯父去亲自交待——自然是爵位,本来他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可是他无子而终,那爵位就得给子昱,你大伯母自从嫁过来,明里暗里没少算计你前头大伯母留下的一儿一女,若是我,也会不甘心,何况子昱这孩子,这几年越发地不像样了!”
&esp;&esp;谢老爹真是火眼金睛,怪不得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看来他往后还真得多学着点呢。
&esp;&esp;蕊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平氏的那些鬼蜮伎俩,连谢墀都看在眼里了,与平氏同床共枕的谢坚,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明明知道却顾及与平氏的夫妻恩情,害怕家丑外扬呢。如果是后者,那么谢子昆就是对他爹说谢子昱不宜作世子,谢坚会不会答应呢?
&esp;&esp;她想起一个人来,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成为压垮平氏的最后一根稻草,事不宜迟,不是她非要与谢子昱过不去,但是如果长宁侯府被这母子俩攥在手里了,决不会有任何前途,唇亡齿寒,她也得为自己打算不是?何况皇帝已经夺了许多旧勋贵的爵位,那些被夺爵的权贵之家,有的先前比他们谢家还要显赫。
&esp;&esp;幽微的药气升腾起凉凉的苦涩,塞满胸臆,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esp;&esp;谢子昆披着一件深玄寿纹的平金缎子棉袄,伏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esp;&esp;谢坚的脸沉得比窗外的夜色更黑,却努力温和了口气,说:“我知道大太太有许多对不起你们姐弟的地方,可是你一旦去了,我就只有子昱这一个儿子,旁人再好,到底不是嫡亲的!”
&esp;&esp;谢坚并不傻,这些年平氏做的事,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但是除了子昱,他连个庶子都没有,子昆的身子又不好,所以为了儿子,他一再地忍让平氏。
&esp;&esp;子昆冷笑道:“旁的不论,就凭子昱有那样一个娘,他往后能有多大的出息,以后他能使谢家兴旺发达,延续长宁侯府的荣耀吗?皇帝现在可是想着法儿的打击勋贵,夺了不少人的爵呢!”
&esp;&esp;谢坚心中一震,谢子昆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一个家族是否有未来,不在于有多少家财,而在于这个家里培养出了什么样的继承人,有多少百年世家因为子弟不肖而风流云散,谢坚眉毛动了动,狠了狠心,说道:“我明日就送平氏去双清别院,叫她在那里养老,如何?你四弟年纪还小,不过顽劣些,往后好生教导就是了。”
&esp;&esp;子昆不为所动地笑了笑,他这个老爹,怪不得混了大半辈子都混不过自己的兄弟,总是心存妇人之仁!只要谢子昱做了世子,承了侯爵,以后谢坚一死,长宁侯府立刻就能把平氏接出来,到时候,岂不又要任由那个女人兴风作浪?平氏害死了他的儿子,他就要让平氏付出代价,不掐断谢子昱的前程,难保平氏哪一天不会死灰复燃!
&esp;&esp;子昆道:“若四弟只是顽劣,将来无非做个守成之人就是了,可是四弟恐怕不会安安分分地守着长宁侯府这份家业的!”
&esp;&esp;谢坚了解这个长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所以谢坚当时就打了个寒噤,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esp;&esp;子昆从织金弹花软枕下面拎出几张雪笺,递给父亲,谢坚看着,开始还在皱眉,后来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脑门上止不住的冷汗涔涔,颤颤地问子昆:“这是真的?”
&esp;&esp;子昆冷冷道:“难道儿子会造出这等事来?若此事张扬出去,别说爵位,就是一家子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难说!”
&esp;&esp;原来谢子昱与刘世凌时常在京城的勾栏戏院流连,日子久了,就与一些戏子熟识了,可是没想到这些戏子当中有一个叫小流莺的,父兄原先都是红莲教的人,红莲教的成员多是前朝遗少,反对朝廷,十几年前被朝廷剿灭,但其亲眷仍流落全国,当今皇帝以仁爱治天下,并未对这些亲属斩尽杀绝,但是如果开国十大侯府——长宁侯府的嫡子与红莲教的后人纠缠不清的话,就算皇帝不主动追究,朝廷上的政敌们岂能放过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esp;&esp;如今虽立了太子,但太子与康亲王两派势力依然处于对峙状态,两派人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谢坚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双手哆嗦起来。
&esp;&esp;子昆平静道:“父亲放心,我已派人将小流莺灭了口,又将他们往来的证据尽皆收了回来,以后就是有人想要借题发挥,也是死无对证的了!”
&esp;&esp;谢坚木然地点点头,他端详着这个病骨支离的儿子,觉得老天真是不助他,凭谢子昆的聪明果断,若是有副好身子骨,绝不会比他二叔谢墀混得差!
&esp;&esp;“可是,”子昆继续冷冰冰地说,“我保得了他一次,保不了他一辈子,四弟劣根已种,再想好好教导是来不及了!”
&esp;&esp;谢坚浑身无力,颓然道:“该怎么办?你说吧!”
&esp;&esp;子昆忽然展颜一笑,道:“四弟是我的亲弟弟,我当然不能害他,可是长宁侯府的爵位,是绝不能再给他的,堂伯父不是一直想过继个儿子吗,父亲将子四弟过继给他们,也就是了!”
&esp;&esp;子昆说的堂伯父叫谢坎,是长宁侯老侯爷的亲侄子,早年迁到扬州做生意,颇有家资,夫妇两个年过半百却膝下无子,空守着一份家业无人继承,偏偏老侯爷的弟弟也只生了他一个儿子,于是谢坎就一直想从老侯爷这一房过继一个男丁过去,可是老侯爷的嫡出两房不想把儿子过继给做商家的堂兄,庶出的谢圳就只有子昀一个儿子,所以这事一直未成。
&esp;&esp;可是过继了子昱,子昆再一去,谢坚就没儿子了,不过子昆早已为父亲想好了后路,他笑道:“父亲别担心,您正当盛年,可以广纳侍妾,庶子若有出息,凭咱们谢家的皇恩,也足可以承爵,到时候,大姐姐和大姐夫也会在朝廷中给咱们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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