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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黑的眼眸中,渐渐流露出不耐之色。
他骤然起身,掠起的风将火光搅动地明明灭灭、摇摆不定。
他身量高,微微俯身,身下浓黑的影子便将姚蓁整个儿覆盖住。
许是察觉到什么,姚蓁不安地往被中缩了缩。
——然而已经迟了。
宋濯捏着她的下颌,转身端起药碗,送到她唇边,她下意识地挣扎,双腿踢着被褥,双手向外推,胡乱挠着他端着药碗的手、精瘦的小臂,喉中发出抗拒的低哼。
她那点力气,又在病中,对宋濯起不到丝毫伤害。
宋濯纹丝不动,待将药汁全部灌入她口中,又抬高她的下颌尖,确认她将药汁吞咽入腹,才松开手。
药汁又苦又涩,灌进喉咙时,顷刻将姚蓁的眼泪逼了出来,粘在纤长眼睫上。
她的唇上沾着药汁,被迫咽下时,红唇翕张,在烛光下,是惊心动魄的美,病弱气反而让她像一只精魅。
她紧蹙眉,求他,说不要,太苦了,十分难以忍受的模样,神色痛楚。
而宋濯长身玉立,冷眼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丝毫不为所动。
姚蓁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眉心皱了一阵,趴在床边,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太苦了,真的是太苦了。
苦到姚蓁想落泪,这般想着,她也果真落下眼泪来,委屈巴巴地。
她侧卧在床上,未曾睁开眼眸,泪水却落得凶,很快将枕头沾湿一片。
她哭的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当宋濯拿着帕子,难以忍受脏污,想要为她擦净唇边的药汁时,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才发现她已哭得险些要背过气。
他面色依旧淡然,思忖片刻,将她扶起,用帕子擦净她脸上的泪水。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
像姚蓁曾经拍他的后背一样,他模仿着她的力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温声道:“睡罢。”
–
昨夜姚蓁睡下后,宋濯伏在床边,也歇下了。
他一贯准时入寝,准时起身,因姚蓁耽搁了一些时辰,已是打破了他的习惯。
因为他一时错误的称谓,旁人以为他与姚蓁是夫妻,迫不得已,只得由他来照顾姚蓁。
他按时醒来时,天色尚未亮,天幕上星子闪烁,璀璨明亮,不见月影。
他俯身,手背因承受了许多时辰头的重量,微微发麻,脖颈也有些不适。他坐着缓解一阵,欲起身出去,走出几步,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摸了摸姚蓁的额头,热度已经褪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姚蓁眼角还留有一些泪痕,此时正睡得香甜。
他起身向外面走去,打了一些水,净一遍手,再净一遍,“哗啦啦”的细微水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他总疑心,这双手上沾了血。
就算没有血,也染了许多血腥气。
他甚至难以忍受身上这件染了许多旁人气息的衣裳,即使他仔细检查许多遍,未曾染上血或者药汁一类的浊物,但仍旧想要换下来清洗,可今非昔比,他没有旁的衣裳可以穿,只好压下喉间翻涌的难受,勉强继续穿着这件衣裳。
白日进城后,他一定会将它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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