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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第2页）

&esp;&esp;“我小时候觉得这些柜子好高，最顶上的那层柜子可能永远都碰不到，但是我妈妈放东西的习惯，总是从最顶上开始放，于是这层柜子成为我童年的憧憬。”

&esp;&esp;他说着抬起手，胳膊不必伸直便触到了，指尖在搁板上抹了一下，垂眸捻了捻灰，勾唇道：“你看，看来兰姨也碰不到。”

&esp;&esp;这是他第一次聊起他的家庭、他的亲人，商明宝心里已经开始擂鼓。

&esp;&esp;“她在最上面那层，放什么呢？”她问。

&esp;&esp;向斐然呵笑一声，“标本，不然呢？”

&esp;&esp;商明宝讶然：“你妈妈……阿姨，也会做标本？”

&esp;&esp;“当然，她的标本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工整，优美，规范，只是看着那些已经被她处理好的根、叶、茎、花冠，就能感受到一股怡然的优雅。”

&esp;&esp;向斐然从最顶层抽出一册，翻开毛边的、些微泛黄的台纸。

&esp;&esp;产地与生境：云南，香格里拉，石卡雪山山口北侧，海拔4100米。

&esp;&esp;采集人：谈说月

&esp;&esp;采集日期：19921027

&esp;&esp;定名人：谈说月

&esp;&esp;下面还跟着采集号、鉴定日期、植物名和拉丁学名。

&esp;&esp;确如他所说，这是幅堪称画的标本。

&esp;&esp;谈说月……

&esp;&esp;这名字太熟悉了，容不得商明宝忘记：“谈说月……是阿姨的名字吗？”

&esp;&esp;“嗯。”

&esp;&esp;电光石火间，似乎都串起来了。

&esp;&esp;那年他为了护她从山坡上滚下，兰姨拿了一瓶药来说是谈小姐留的，让方随宁和他都同时陷入沉默；

&esp;&esp;放在柜子顶格的那本没写完的野外工作手记；

&esp;&esp;还有维基百科里写的……流石滩遇难的年轻女植物学家。

&esp;&esp;流石滩……遇难。

&esp;&esp;商明宝更想起来了，脸色变白。

&esp;&esp;十六岁，误听向微山与他发生发生口角的那一天，那个男人说：“我不管你，哪一天你死在哪个流石滩都不知道！”

&esp;&esp;商明宝刷地抬起头，不需要酝酿，眼泪就这么笔直地流了下来。

&esp;&esp;畜生……畜生。一个父亲，用他母亲的遇难，变成刺向他的、控制他的刀。

&esp;&esp;向斐然反而被她哭愣了，温柔替她拭去：“怎么突然哭了？”

&esp;&esp;去寻找那株在早春开放的华丽龙胆的路途，流石滩，他的叮嘱被她不屑一顾，他的紧张被她以为是小题大做，他不顾生命危险冲坡下来找她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esp;&esp;商明宝的眼睛在泪水下不可思议地明亮，讲话时，嘴角控制不住地下瘪：“流石滩……”

&esp;&esp;向斐然将手中的台纸塞回架子上，唇角微勾：“我十六岁那年，她在香格里拉的一处流石滩因为大雾迷路……”喉结滚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整：“失温，失足坠崖，……尸骨无存。”

&esp;&esp;这一长串的词刻在他的脑海里，却从未对谁启齿过。它们从来都未曾被赋予过声音。

&esp;&esp;商明宝哇地一下哭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esp;&esp;向斐然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只好抱她在怀：“悲伤的故事不需要说给你听，你这双耳朵只要听开心的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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