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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卓颜心中却是忐忑,不知蔡裕华得到传信是否会拂袖而去。两相闹僵,致儿夹在中间可真是为难了。方肃也觉意外,徐汝愚少有拿势压人的时候。徐汝愚眸光深蓄而幽远,眼望着滚滚海涛,收回目光,又投在君卓颜的脸上,缓缓说道:“长河帮三千子弟,二千编为水营,一千编为骑步兵,宗庆暂代水营营尉,葛静为副,一千骑步兵交由洛伯源统领,子仲南辅之,啸云与宗瑞联络津门、范阳船帮,不愿往江宁者,以重金购其海舟。”江宁军制,世家不得拥有私兵族勇,徐汝愚此时收缴长河帮的私兵,君卓颜也不觉得意外。君逝水在泉州经营了一段时间,君家在泉州也渐有根基。此时予徐汝愚助力越大,日后回报越高,君卓颜满口应承下来,忙让君宗瑞上前参见徐汝愚,又说道:“小女华光,其才具尚宗瑞、宗庆之上,长河帮会众大半集中在涞水北岸坞堡之中,由小女华光代为统领。”徐汝愚“哦”然一声,说道:“烦华光与子仲南一同协统骑步兵,待返回江宁,别委重任。”君啸云、君宗瑞、君宗庆、洛伯源、葛静、子仲南与去津门传信的信使一起乘着轻舟沿着涞水往上游去了。数艘战舰泊在河口,轻轻逐着白浪摇荡。津门城里的游骑斥候常常驰到海堤上细察战舰上的详情,又策马绕过己方设在海堤上的哨岗,才会扬长而去。战舰之上虽然只有四百精卫,不过俱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又据有坚船利器,尚若不能以十倍兵力围困,谁也不能奈何之。方肃等人在战船上,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信使离开之后,徐汝愚一直沉默寡言,这座舰上的气氛也浓郁得化不开。蔡裕华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眯起眼神望着东边的苍茫,眼角却无一丝细纹,心里想着商南里与徐汝愚会面时的情形。蔡晖面沉如水,望着侧骑在马鞍上的君致,轻声呵斥:“你君家要投江宁就投江宁去,何必再与那徐汝愚来范阳生事非。”蔡裕华闻听惊醒过来,蔡晖脸颊与徐汝愚有着几分相肖,在幽冀也算是俊美之人,不过才识相差甚远,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才识及得上徐汝愚者,世间又有几人?君致蓄泪欲垂,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不说青凤将军要见你,就是我父亲要见你,你走一趟,还累了你不成?更何况青凤将军算来也是你蔡家支宗,蔡宗有难,他来相助,你们好意思将却范阳城门关闭起来。”蔡晖让她一通抢白,顿时没了话语,恨恨掉头看向一旁。 前途渺茫蔡逸四子争世子之位,蔡晖最先遭排挤,后来采信妻子君致的谏言,退到津门出任都府。津门乃是君家的总堂所在,蔡晖避到津门,一来可以避开范阳的旋涡中心,得到君家势力的助力;二来,津门离范阳也近,范阳有什么风吹草动,从津门赶回也不致误了时机。蔡晖无大才,不过尚能听从君致的话,数年来在蔡族地位稳中有升,心里也颇为依赖君致。却是君家与江宁暗合之后,他人常以此攻诘蔡晖,让他心中不畅。幽冀形势如此,也不怪君家明珠另投。蔡晖心中怨气未消,终是无可奈何,只是徐汝愚此时来范阳,用心叵测。蔡晖侧头望了一眼蔡裕华,欲言又休。蔡裕华是父王的嫡系人马,范阳各派势力争权,却不会将他转入旋涡之中。却是他带着父王的手令来到津门,自己才知道徐汝愚将乘海船抵达津门。遥遥能看见涞水河口的高桅以及高堤上立起的简易望哨。望哨上的巡卫发现蔡裕华一行,掏出号角,呜呜的吹响。蔡晖等了片晌,却不见高堤另一边有什么反应,恚怒说道:“我们赶到荒野,徐汝愚却连船也不下,我却无所谓,蔡先生是父王的信使,他焉能如此作态?”提缰控马,就要掉转返回。蔡裕华伸手挡了一挡,说道:“三公子且慢,在你心中,徐汝愚此次来范阳,意欲何为?”蔡晖一怔,这话自己憋了许久才没向蔡裕华问出口,却让他抢先问了。君致在旁反问道:“蔡先生以为他是来做什么的?”蔡裕华叹道:“他想进范阳城。”蔡晖嗤鼻一笑,说道:“蔡先生却没有说徐汝愚进范阳城来做什么的?”“他只是想进范阳城,他的心放不下。”蔡晖怔在那里。蔡裕华继续说道:“要说他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可能是看看王爷,看看老郡王,也可能是要将靖河郡主的尸骸运到江宁去。”“哦?”蔡裕华叹了一口气,说道:“别人要阻他入范阳,三公子却不应阻他。”“为什么?”蔡裕华看了君致一眼,说道:“有君家的关系,三公子至少可以为自己在江宁留一条后路。”“蔡先生也不看好范阳的局势?”蔡晖谔然问道。蔡裕华苦笑,说道:“我才疏学浅,尚看不透全局,但是徐汝愚此时来范阳,则说明他也不看好范阳的局势。”蔡晖愤愤说道:“蔡先生与徐汝愚在商南见过几面便如此推崇他?”蔡裕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指了指远处的高桅,说道:“三公子是陪我一起过去,还是我一人过去?”蔡晖看着君致容颜惨淡的神色,恨恨说道:“罢了,罢了,已经赶了这么多路,再走几步也无妨。”君卓颜看见望哨传信:停了一阵的蔡裕华一行人继续前行,悬着心松懈下来。方肃心里明白:蔡裕华代表着蔡逸的心思,如果蔡逸也不愿徐汝愚入范阳,徐汝愚便真的会在此折返江宁。赵景云将蔡裕华、蔡晖、君致一行人接上战舰。君卓颜看着君致,十数日不见,容颜清减不少,心里微痛。宋倩脆生生笑着,挽过君致的手臂说道:“致儿,这里的海风大,我们去舱内说话。”君致低声唤了声:“婶娘。”向徐汝愚敛身致礼,目光却望着蔡晖。蔡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她才随宋倩钻入船舱中。徐汝愚向蔡裕华欠了欠身,算是见过礼了,又坐回高背雕花椅中,说道:“商南一别,已经过去了五载,舅父的身体还安康?”蔡裕华也不避蔡晖在场,径直说道:“东海与幽冀书信渐频,王爷潜往商南与将军认亲,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家人,近年来,王爷权柄渐失,这范阳的许多事情,王爷也拿不了主意。身体还算安好。”虽然自己所有预料,但听蔡裕华亲口说来,心里还是有刺痛的感觉。从前年开始,徐汝愚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为南闽之事脱不开身,也无精力去研究北方的局势,就是司闻曹的刺探军情也将幽冀、汾郡归为第三类地区。虽然如此,徐汝愚还是努力通过君家做了一些工作。此番北上,徐汝愚前往北唐、雁门亲察敌情,方肃则来范阳警讯。临来,范阳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大概在蔡家人的眼中看成徐汝愚对幽冀的某种野心。徐汝愚冷笑两声,锐利的目光停在蔡晖的脸上,缓缓说道:“这涞水河口的景致,蔡都府不妨一同坐下来看看这碧涛激流冲刷砂石。”蔡晖脸上铁青,却又不便发作,在徐汝愚那如浸在清洌泉水中的剑刃一般锋利与寒冷的目光逼视下,心里一阵发虚,有些后悔将亲卫都留在岸上。蔡裕华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让我问将军,颓势能挽否?”徐汝愚从蔡晖渐冒虚汗的脸上收回目光,投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就算荀家从北唐出兵封住太行西麓通道,也扭转不了大局。呼兰打开太行西麓通道的战略意义是绕开范阳的正面防线将南路军与中路军投放到毫无防备的幽冀南部与中部,其粮草供应并不依赖于太行西麓通道,呼兰人掠夺成性,毫无防备的幽冀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大猎场,那些让呼兰人攻占的城池里的粮仓堆满粮草,乡野间到处都是没有来得及逃离的平民,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掠夺到粮草与战略物资,不虞后路被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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