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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罪证确凿?」皇甫聿琤挑起一边细眉,分神在奏本与梅穆的脸面之间来回。
&esp;&esp;梅穆像是握有关键罪证般頷首,「我查过了,藺文鈺贵为朝廷命官,却纵容下属私设赌场,藉此积攒钱财、中饱私囊,不仅如此,更有错铸冤案、草菅人命之嫌。」他自袖中取出一纸验尸笔录,向上呈给聿琤。
&esp;&esp;「这人命案子,发生在藺文鈺上任第二年,这一回那一家子发现了新的疑点,另找人勘验后重新找了讼师写状纸,然后一状告上大理寺。」大理寺乃掌管刑狱之处,许多懂得勘验尸身、检验证据的官员皆在此处,歷来也不乏断案如神的名臣。
&esp;&esp;「第二年……都过了两年有馀才翻案……」聿琤审视了好一会儿,指着口供。「嫌犯业已画押认罪,还会有误?」
&esp;&esp;梅穆微摇了摇头,「譙县离长安不远,大理寺丞已命人严加查探过,证实此案尚有疑点,兇手或许另有其人。」他走近,指着笔录一处疑点。「殿下请看……」
&esp;&esp;「行了、行了,我不諳衙门刑案,你这么说我就信了。」聿琤推开那纸笔录,活像是碰着了秽物般的甩了甩手,回头捧起奏本。「贪赃却是查到了私藏的银两……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要罢他的官?」
&esp;&esp;「这正是咱彻查此案的目的。」梅穆瞇细了眼,对于聿琤的存疑略嫌不满。
&esp;&esp;皇甫聿琤没将他那一点心思给看漏,仅是微微一笑。「梅穆,以权责论,御史台负责监督、弹劾百官。此事与吏部应是不相牵涉,藺文鈺上任已近五载,远在我执掌吏部之前……我祇是不明白,你彷彿,对这藺文鈺,特别上心?」
&esp;&esp;「下官以为,殿下要整飭吏部,对御史台监察百官之用心,亦不可不察。」梅穆微抿着嘴,低头敛眉。「御史台职在监督百官,剔除不适用与怠忽职守者,贪赃枉法更需严办!」
&esp;&esp;那语调鏗鏘,说得甚是激昂。聿琤并未随之起舞,仅是语调持平地道:「那是了,这也正是我极力裁撤冗员、废孝廉任官法、力行科考、精简用度的目的。」
&esp;&esp;她闔上奏本,自案前起身,「不过,藺家的底细我也略知一二。连藺文鈺在内,自祖父辈起连续三代为官,多任县官,叔父还曾任巡抚一职,政绩廉明、身家清白。更曾于前朝以孝廉举仕……」
&esp;&esp;他暗吁一口气,声调陡硬。「殿下,恕下官直言,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此一时,彼一时也。」
&esp;&esp;「我明白!可这藺家,好歹是出了几个廉臣,可惜了这藺文鈺……」聿琤瞥了梅穆一眼,隐隐觉察到她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越沉重。末了,仅是化做一枚巧笑。
&esp;&esp;「哎,不说了!若查证属实,那就这么办吧,罢了他的官,家產充公什么的不劳我提点,身为侍御史的你铁定公正不阿,不夹杂儿女私情的严办到底,是不?」
&esp;&esp;把皇甫聿琤那意味深长的笑收进心底,接回奏本时的梅穆不由一惊,连忙向她恭敬长揖。「这是自然!梅某深受皇恩,办此差事,自当竭尽心力。」
&esp;&esp;「行了行了,不用这么拘谨;我让少懿把聿珏给带走也是为了给咱腾出点空间方便说话。」聿琤笑吟吟的走近,素手攀上他的脖颈,「怎么?不过是罢了个县官,梅大公子却是冷汗涔涔?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esp;&esp;「殿下就别折煞我这个小小的侍御史了。」梅穆掀了掀唇,神色稍霽,一手悄悄揽上了纤腰。才一碰着便皱眉。「你又瘦了……」
&esp;&esp;聿琤展顏,直是不当一回事儿。「你这小小侍御史,能管得着本宫的心哪!未来你便是堂堂太子駙马,区区戏言,你可得禁得起才好。」
&esp;&esp;梅穆唇角终于上扬几分,「陛下打算何时册封你为太子?」
&esp;&esp;「说不准就是明年了;稍安勿躁,这东宫之位,无论如何都是我的。」聿琤满心依赖的偎进他怀里,似是贪恋着他的气息般的嗅了嗅。「正事办妥了,想不想先瞧瞧我欲送什么贺礼给母后?」她仰起头,一脸神秘的问。
&esp;&esp;「当然!」他点点头,「我还真是好奇的紧呢!」
&esp;&esp;***
&esp;&esp;秦三郎轻敲了敲依旧紧闭的书斋大门,「老爷,该用饭了。」
&esp;&esp;半晌,里头才传来一声应答。「我不吃,撤下去!」
&esp;&esp;闻言,年事已高的秦三郎不禁老泪纵横。「老爷!算我求您了,这样子身子哪受得了?」
&esp;&esp;打从月前遭朝廷暂免官职,藺文鈺便幽禁于书斋内,意在自省,更在明志。想他藺家三代忠良,祖父、父亲皆在朝任官,家世清白,他藺文鈺于官场多年,恪守家训,就为了光耀藺家先祖,怎知竟遭奸人所害,诬陷他瀆职贪赃……
&esp;&esp;这口气,教他如何能嚥下?若是罪名定讞,他藺文鈺便永无翻身之日,藺家的列祖列宗更将因此而蒙羞。
&esp;&esp;仰望着堂前祖宗牌位,藺文鈺亦是眼泪纵横,打从前日起,他不仅自我幽禁,更是连茶饭也都断绝了,几日消耗下来,身子已是又累又倦。门外的秦三郎又催促几声,他冷下嗓子,却是岔了气。「叫你撤下……咳、咳!」
&esp;&esp;门外的秦三郎苦苦哀求,语调恳切。「老爷!别忘了小姐就要出嫁了,您可得保重身体呀!」
&esp;&esp;藺文鈺微楞,想他近日来,兀自沉浸在忧虑之中,却是忘了此事。他抹了抹泪,「今日……今日是何时?」
&esp;&esp;「老爷,二十九了。」
&esp;&esp;藺文鈺反覆思量,到头来,终是迈开蹣跚步履的开了大门,秦三郎心头一喜,连忙端入餐食;藺文鈺举箸吃了几口,又是轻轻一叹。
&esp;&esp;「三郎啊,世道,真的变了。」藺文鈺年纪才近不惑,几年官场打滚下来,头发却是花白了许多。他语重心长地道:「现下做官,求得不是才干,上头那些高官,要的不是能做事的官,是听话,能顺着己意的官哪!」
&esp;&esp;「老爷别着急,人在做,天在看,您的廉洁,放眼譙县里里外外,哪个百姓不知道?」秦三郎咧开嘴笑,乐观的劝慰道:「皇帝老子肯定是要睁大眼睛,还老爷一个清白的!」
&esp;&esp;藺文鈺仍是愀然,喃喃自语着,「但愿如此……」
&esp;&esp;饭还没嚥下,门外的童僕飞快来报,「老、老爷,那官差、官差大人来了,说是指名要找您呢!」
&esp;&esp;秦三郎面露喜色,不等他言说,藺文鈺早已撩开衣襬,迈开书斋大门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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