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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只能一人
&esp;&esp;步封黎来到慈宁宫的时候,步若轩和步飒尘谢恩还没走。 见到他来,青柠高悬的一颗心才放下,听到说皇帝把他单独留了下来,还以为皇帝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黎儿怎么才来?”她问。 步封黎恭敬行礼。 “回皇祖母,父皇留孙儿训了几句话。” 见他面色如常、滴水不漏,也看不出什么,青柠便也没再多问。 “刚刚哀家也跟他们两个说了,再跟你说一遍,此次是哀家以死相逼,你父皇才答应放人,但是此法也只能用一次,没有下次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再犯,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步封黎颔首:“孙儿谨记。” “嗯。”青柠点点头,自座位上起身。 “不是哀家啰嗦,你们真的真的要吸取教训,天牢里的日子好过吗?不好过吧?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一个的搞得像什么样子了?” 青柠边说,边缓步走向三人,苦口婆心。 “你看看,袍子前面一个洞,后面一个洞。”首先走到步若轩跟前,指了指他前袍角上勾破的洞,又扯过他的后袍角给他看。 “还有你,”又走向步封黎,扯了扯他的衣袖:“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成什么颜色了?脏得连底色都看不出。” “还皇子呢,哀家看比京城里的那些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 步飒尘以为按照长幼顺序,就是信你
&esp;&esp;因为贴着静嬷嬷的硫化乳胶面皮,又拿着慈宁宫的腰牌,自是一路畅通出了宫。 确定身后没有尾巴,青柠才直奔舒松堂而去。 来到舒松堂的门口,青柠四下望了望。 她塞字条给了步封黎约在此地见,他比她先出宫,应该到了才对啊。 又站在门口等了等,依旧没等到人。 难道在舒松堂里面? 遂也入了内。 堂里一个大夫正在坐诊,候诊的病者不多,就几人。 见她进来,原本站在柜台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就迎了过来,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掌柜的,递了张号码牌给她。 青柠本想说自己不看病,只等人,觉得不妥,便伸手接了:“谢谢!” 对方又指了指边上的一间厢房,示意她进去。 青柠怔了怔,不是排队让坐堂的大夫看吗?怎么就让她进去? 见她站在那里未动,对方直接伸手握了她的腕。 她一惊,愕然看向对方。 刚准备问他做什么,对方忽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青柠这才惊觉过来,连忙随他一起入了厢房。 门关上,青柠忍不住笑:“讲真,你这副装扮我还真没认出来。” 竟然还贴了胡子,哈哈。 大概是以为她的意思是觉得他丑,步封黎抬手揭掉脸上的面皮:“你以为本王容易,本王先易容成府里的家丁出的门,然后饶京城转了半圈,确定没人跟踪,再换成现在这身装扮来的舒松堂。” 见他像极了一个明明努力做了很多,却不被家长肯定,然后委委屈屈的大男孩似的,青柠笑嘻嘻去捏他的脸。 “哎唷唷,孙儿辛苦了,孙儿棒棒哒,奶奶知道你不易,你那个爹啊,不知道派了多少人蹲你呢,就为了把奶奶我蹲出来,奶奶都知道哈。” “奶奶?”男人挑眉,将手里的面皮扬手一扔,扔到前方的桌上。 青柠刚准备响亮的答应一声,就被他长臂一伸揽住腰身,一把扣向怀里,然后垂眸看向她领口下的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问她:“这个吗?” 青柠:“” 片刻才反应过来要骂他:“流氓!” 男人不恼反笑,抬手将她脸上的面皮也揭了下来,扔到桌上。 “你知道花柳是什么病吗?” 青柠怔怔摇头:“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说自己来看这病?” “就静嬷嬷看我腿上长了疮,说是此病,并说京城里这个舒松堂治疗此病最是有名,我就来了。”青柠一本正经道。 男人汗:“这还演上了!” “不是,是我的腿上真的长了恶疮,不信你看啊!”青柠撩起裙摆,并躬身下去,要卷裤腿给他看。 被男人直接拧起了身:“还装呢,你连伤口都能画,几个恶疮算什么?” “不是,是真的,”青柠特别真诚地看着他,“你怎么就不信呢?” 猛地醒悟过来:“难道这个病我不能得?” “你当然不能得,也得不了。”男人当即就回。 “为何?”青柠莫名。 “因为本王没有,你从何得来?” 青柠似乎这才明白了一些过来:“噢,这病是通过男人传染的是吗?” 蓦地脸色大变,惊问:“通过男女那事传染的?” 然后一副“完了完了,那自己岂不是暴露了还跟别的男人那什么过的”的惊慌表情。 男人见状,拾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边,撩袍坐下,然后双手环臂一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戏瘾又犯了,本王便满足你,请继续你的表演。” 青柠:“” 见她一脸无语,男人便笑了。 朝她伸出手。 青柠也忍不住笑了,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他五指一收,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抱住。 “步封黎,你就那么相信我?” 男人“嗯”了声。 “可是你也知道的,我们那个时空很开放的” “就是信你。”男人将她的话打断。 好吧。 青柠心中大动,屁股一歪,坐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好吗?”男人用视线指了指她的肚腹,问。 青柠点点头:“嗯,很好。” 男人的大掌便覆了上去,来回摸了摸:“好像还没什么变化。” “嗯,现在还小。”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父皇今日都跟本王挑明了,说放本王出来,就是为了找你,让本王主动把你交出去。可见他已经非常急了,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顾不上了。” “嗯,我知道,”青柠点头,“我会小心谨慎的。” “也不知道父皇要你的血到底要做什么?” “肯定不是好事情,不然,何必弄得那么隐秘?” 男人没做声。 青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又带了两块充电宝过来,给一块你。” 边说,边伸手去袖子里将充电宝掏了出来。 “本王还真用得着,这些时日一直拿手机看你,把电都看没了。”男人接过充电宝,拢进袖中。 青柠看着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原来他也跟她一样啊! “步封黎” “嗯?” “没什么,就叫叫你。”青柠将脸靠在他的身上。 男人眼睫微动,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垂目凝着她。 心神一旖,低头吻上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钻入自己的呼吸,青柠眼颤心抖,闭上了眼睛,刚准备展臂圈上他的颈脖,男人却蓦地将唇撤离,侧首,一口鲜血喷出来。 青柠睁眼看到这一幕,大惊。 “怎么了?” 男人没回答,坐直身子,闭眼调息。 见他这般,青柠连忙从他腿上下去,站到地上。 男人睁眼,微微喘息。 见她一脸紧张,吓得不轻,便弯了弯唇角:“没事,本王出门前喝了一碗治伤痛的药,那药服下后两个时辰内,是绝对不能动欲念的,本王一见到你,就情不自禁,完全将这事儿给忘了。” 青柠:“” 还以为他中毒了呢。 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掏出一块帕子出来,替他揩了揩嘴角的血渍,忍不住抱怨:“知道那药的特性,还出门前喝!” 男人笑:“知道了,以后都跟你见完面再喝。” “我可不是那意思。”青柠嗔了他一眼。
&esp;&esp;跟她撒谎
&esp;&esp;“是本王低估了对你的欲念,本王想着,你还怀着孩子,反正也做不了什么,最多就是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应该没事,没想到这些也不行。” 青柠汗。 “你倒安排得明明白白。” 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浓。 青柠收了帕子,目光瞥见地上的殷红,还是有些不放心:“真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下?这里的大夫应该也能看吧。” “不用,只要你不招惹,不会有事。” “我哪里招惹你了?是你先亲的我。”青柠直呼冤枉。 “是是是,是本王。” 男人依旧保持着唇角的弧度,一双眸子里的玄黑与深邃却是浓郁如墨。 他跟她撒了谎。 他出门前根本没有食什么伤药。 他这症状显然是中毒了,或者中蛊了。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他只知道,毒的发作跟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关。 刚刚亲她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亲她的时候,毒就发了,如今放开她了,又什么事都没有。 说明此毒的确跟他的欲念有关,不能动情动欲。 想都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给他下的毒。 是他那个好父皇! 难怪。 难怪他那般理直气壮让他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主动将她交出来。 难怪他没答应他,他也没再多说、多做强求,就好像他肯定会照做一样。 原来,他有解药在手。 原来,他早已扼住了他的咽喉。 现在想想,毒应该是下在天牢最后一餐的餐食里。 因为除此之外,并无机会。 他没跟面前的这个女人讲,既怕她担心,也怕她为此去做一些牺牲。 “青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皇帝的话,他现在是狗急跳墙,无所不用其极。有可能本王只是说有可能,他会放一些假话出去,譬如本王有危险啊,有性命之忧啊之类的,诱你露面,你千万不要上当!” 青柠不意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面色严峻。 点点头:“嗯,知道。” 狗皇帝什么货色她还不清楚? 她不会轻易上当的。 “有事就找蓝椒。”男人又叮嘱。 “好。” “还有这个。” 男人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和一个纸包。 “既然你跟静嬷嬷说,自己是出来看这病的,总得拿些药回去做做样子。这瓷瓶里的是燕窝和桂圆制成的补药,对你和孩子都好的,每日一丸,纸包里的粉末是用来沐浴的,是一些晒干的花瓣磨成的粉,对皮肤好的,你也放心用。如此,食的洗的都有了,应该能搪塞过去。” “好。”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细心,跟他在一起,她似乎永远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他都会替她考虑得周周全全,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想跟他腻歪在一起,可又恐他那伤药的副作用又发了,搞得她连离他太近都不敢。 可就算两人隔桌而坐,就像隔着楚河汉界一般,说着很严肃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很愉快。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的心里就是满满当当。
&esp;&esp;竟然在哭
&esp;&esp;青柠不敢在外面呆太久,以防出问题。 毕竟太后不可能长睡不醒,她也不可能买个采芝斋的糕点买一整下午, 两人分开走的,青柠先走。 青柠走后,步封黎一人独坐了很久。 直到天擦黑,才起身。 橙花帮 厢房里,曲焕正拿火折子在掌灯,小黑跑了进来:“帮主,外面有个男人找你,说跟你约过的,问他是谁,又不说,便没让他进来。” 曲焕一愣:“不认识的吗?” “嗯,不认识。” “那不要管了。” 每日都有这样的人。 “但声音又好像是听过的,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小黑道。 曲焕眼波微微一敛,蓦地想到一个人。 连忙吩咐小黑:“速速让他进来!” 小黑领命离开后,曲焕将灯罩罩好,就快步来到铜镜前面,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检查自己的发髻、妆容,然后又垂眸确认身上的锦袍,抬手将看到的褶皱一个一个拂平。 末了,才惊觉过来自己的举措。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懊恼地抓起衣袖就一顿乱揉。 步封黎来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他站在房里跟自己的袍袖较劲的画面。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看他的面部表情似愤怒、似难过、甚至有些狰狞,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回头左右看看也无人,便开了口:“曲帮主怎么了?” 曲焕一震,停了手中动作,看向厢房门口。 虽陌生男子的脸入眼,但声音已完全暴露了来者是谁。 果然是他! 曲焕眸光微动。 “四王爷是来结账的吗?” 边问,边扬手示意男人坐。 “是。” 男人拾步进来,走到桌边坐下。 曲焕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烛火光线的问题,还是戴着面皮的缘故,他觉得他好像瘦了不少,而且,情绪似乎也有些低落。 “钟力寻到了吗?”男人问他。 “还没。”他如实回道。 他派了不少人去找,也动用了很多途径,暂时都还没找到。 男人似乎也没多大意外,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面上,长指摁着银票,推到他面前:“按照我们事先约定的,这是一万两银票,那日你们射杀水饺的酬劳。” 曲焕垂目看了看,拿起银票,折了两下,拢进袖中:“谢王爷,王爷的钱挺好赚的,还有什么买卖要跟我们做的吗?” “钟力继续找。” “嗯,这个自然,还有其他的吗?”曲焕问。 男人起身:“等有的时候,本王会来找帮主。” 说完,男人便拾步往外走。 曲焕望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有一笔买卖想跟王爷做。” 男人停了脚,回头:“什么?” 烛火氤氲处,曲焕弯唇:“有个消息想卖给王爷。” “本王需要吗?” “应该需要。” “哦?”男人便转了身,面对着他:“说说看,哪方面?” 曲焕垂眸静默。 心里在做着激励的斗争,甚是犹豫,甚是纠结。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见他这般,男人轻嗤:“本王的钱,是好赚,但并不是本王的钱,好骗。” “太医院采血的真正原因,以及王爷母妃的下落。”曲焕随即开口。 男人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看向他。 “王爷需要吗?”曲焕问。 男人哑声,不答反问:“你知道?” 曲焕颔首。 “可她不能
&esp;&esp;是步封黎吗? 此时此刻,她仍在怀疑。 毕竟在她眼里,步封黎从来都是一个只会流血、绝不会流泪的男人。 不是在她一人眼里,在世人眼里都是如此吧。 屏住呼吸,提起气功,她又悄无声息上了几步台阶。 然后探头望去。 只见凄迷夜色下,男人一袭紫衣,坐在石桌旁边,一双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掌掩面。 虽看不到脸,但身形、衣着、发髻,无不说明确确实实就是他,步封黎。 而颤抖的双肩,以及从指缝间逸出的呜咽,也的的确确证明他在哭。 大概是从未见过这个神一般的男人如此这般模样,也大概是被他的情绪所染,宫千暮只觉得鼻尖一酸,热了眼眶。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样一个无坚不摧,铜墙铁壁一样的男人哭成这样? 难道是青柠出事了? 她心口一撞,呼吸骤紧。 觉得极有可能。 因为别的人和事,根本不可能影响不到他,更别说击垮他,只有青柠,青柠是他唯一的软肋。 可很快又被她否定了。 青柠不会出什么事,在这个时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充其量就是又穿回去了而已。 而青柠穿来穿去又不是头一回,他不会为此哭。 那是为何?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样的他,哭成这样的他,让她也觉得好心疼。 她甚至想上前抱抱他。 可她不能。 她虽是四王妃,却不是青柠,不是他的女人,平素他对她都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和分寸,她更应恪守。 而且,这样脆弱狼狈的时候,他肯定也不想让人看到。 所以,她没有上前。 但也没有离开。 在原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她便拂裙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就在一旁默默陪着他吧。 虽然他不知道她在。 宫千暮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她竟然坐在楼梯上睡着了。 杀伐决断
&esp;&esp;直到胡院正的身子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破碎的头颅上汩汩冒出,瞬间染红一片,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皆大惊失色。 “快,快救人!”皇帝急声吩咐。 在场的还有一个太医院的田副使,只不过,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还未回过神,还是边上的官员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 而此时胡院正已是奄奄一息、浑身抽搐,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田副使紧张慌乱地掏了帕子捂住他头上出血的洞口,却根本止不了血。 伤得太重,大脉破裂。 “快,快去太医院把我的药箱拿拿来!”田副使的声音都在哆嗦。 皇帝示意一旁的季喜快去。 然,季喜刚跑出去没多久,药箱还未拿回来,这厢胡院正就落了气。 “皇上,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田副使双手沾染鲜血,匍匐于地。 啊! 殿中众人都吓坏了。 除了步封黎。 只有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皇帝愤然转眸,怒向步封黎,胸口起伏,咬牙切齿:“老四,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步封黎撩袍一跪,指着胡院正的尸体,亦愤愤不平:“他给儿臣下毒!” 皇帝自是不信。 “一派胡言!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他明明给你探脉,怎么就成了给你下毒?他为何要给你下毒?为何还要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下毒,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步封黎也不惧:“儿臣怎么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啊!他借探脉之机,以银针刺儿臣穴,银针还在这儿呢!” 步封黎边说,边举起手中一物:“银针都黑成这样了,不是毒是什么?” 众人都朝他手里看过去。 的确有银针一枚,的确银针成了黑色。 “父皇若是不信,可让田副使给儿臣检查检查看,那银针已刺入了儿臣穴位,儿臣怀疑自己已中毒。” 皇帝的脸瞬时跟那银针一样黑。 他心知肚明这银针是步封黎自己准备的,赖到胡院正头上而已。 可胡院正已死,辩驳的人都没有,死无对证。 而更让他光火的是,步封黎身上的确有毒,那殇蛊其实也是一种毒,所以,他也没法让田副使去探他脉,来证明胡院正没给他下毒。 步封黎就是吃准了这点,吃准了自己身上就是有毒,所以才敢如此倒打一耙。 而事已至此,他又不可能不让田副使给他看。 不然,胡院正一条人命摆在那里,文武百官又都看在眼里,他总不能不了了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总得有个交代。 只得扬袖示意田副使:“去看看四王爷。” 田副使领命,从地上爬起来。 见自己满手的血,不能揩在朝服上,自己的帕子刚刚又拿去捂了胡院正伤口,田副使请示:“请容微臣先去净手。” 皇帝还未回应,步封黎就径直起了身,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走过去递给他。 “多谢。”田副使接过,仔细揩了揩双手的血。 步封黎撩起袍袖候在边上。 亲眼目睹胡院正的死,田副使的心里对步封黎多少有些畏惧,心和身都在薄颤,伸出去探脉的手更是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奇怪的脉象入指,田副使呼吸一窒。 又凝神细探了两次,他才收手,对着皇帝的方向躬身一鞠:“启禀皇上,从四王爷的脉象来看,的确是中毒了。” 众人震惊。 在这之前,大家的想法跟皇帝所说的一样:胡院正既不疯,也不傻,不可能在金銮殿上,天子当前、众目睽睽之下,给人下毒。 普遍认为是步封黎见自己失手杀了人,怕担责任,故意赖给胡院正的。 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毒。 皇帝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什么毒?” 田副使再度躬身:“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只能探出中毒,探不出是何毒。” 皇帝心口微微一松。 好在此蛊甚是少见,一般大夫都探不出。 瞥了一眼步封黎,又看了看血泊中的胡院正的尸体,皇帝剑眉深皱、双唇紧抿,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这件事朕会派人查清楚,老四先去处理身上的毒,今日早朝到此结束!” 下了朝,步封黎没有立即去太医院,也没有当即出宫,而是径直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慈宁宫的院子里,宫人们正在忙碌,有的在洒扫,有的在擦拭,有的在晾晒。 步封黎阔步入了院门,扬目,视线在院中众人身上一扫,落在一人身上,蓝袍翩跹,信步走过去。 婢女青柠正在井边打水,提好了一桶转身,便看到那个如同天神谪仙一般的男人,那个让她爱让她恨、至今还夜夜入梦的男人,正踩着冬日的阳光,朝自己走来。 她便痴怔在了原地。 一直到男人行至跟前,她才心跳踉跄回过神,刚想行礼,男人已经过她的身边,脚步不停,往太后的寝居而去,但留了一句话:“一会儿送壶茶进来。” 她眼颤心颤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对,没错,他让她一会儿送壶茶进去。 内殿里,青柠正在静嬷嬷的服侍下,吃步封黎给她的那个燕窝桂圆补药丸,见步封黎大步走了进来,她一怔,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甚是意外。 这厮怎么来了?还这么明目张胆。 说好的少见面呢? 放下手中药丸,刚想着如何开口,步封黎已先出了声:“本王有几句话要跟皇祖母说,劳烦静嬷嬷回避一下。” 静嬷嬷愣了愣,征询的目光看向青柠。 青柠点点头:“你去御膳房拿点芙蓉糕过来。” 静嬷嬷这才放下手中杯盏,退了出去。 待静嬷嬷彻底出了门,青柠才嗔向步封黎:“你干嘛哦?” “两件事,一件,一会儿肯定会有本王被胡院正下毒的消息传遍后宫,你无需担心,那是假的,不过是本王为除掉他设的计。” 青柠一愣,还在反应他说的话,又听到他继续道:“另一件” 说到一半,顿住,他转眸看向门口。 青柠便也本能地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门口,婢女青柠端着托盘拾步走了进来。 步封黎收回视线,看了看青柠面前的桌上。 见桌上有一枚灯座,蜡烛已燃尽或者被拿掉了,只是一个空灯座,他伸手拿起,然后在青柠疑惑的目光扬臂一抛。 那枚带着锋利尖尖的灯座便脱手而出,直直朝婢女青柠飞过去,风驰电掣的速度。 啊! 青柠惊错,下一瞬,一阵袖风拂过脸颊,双眼上蓦地一暖,眼前一黑,是步封黎的大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于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一声痛哼,以及瓷器掉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和人的身子倒地的沉闷之响。 大手拿开之后,她便看到婢女青柠倒在地上,胸口心脏的位置,那枚灯座的尖尖深深刺入,有殷红的血流出,正浑身抽搐着,可也只抽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青柠吓得脸色都变了,艰难地吞了口唾液:“这这是” “这就是放在眼里
&esp;&esp;有宫人闻声进来,见到殿中情景大惊。 “青柠擅闯内殿,被四王爷当场处置了,快把人拖走,地上处理干净。”青柠皱眉吩咐道。 龙吟宫 皇帝坐在龙案边,还在想金銮殿里的事,心情甚是不好。 他想过步封黎不会消停,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当众诛杀。 好在除了胡院正,他还有人,不然岂不是要坏了他的大事? 忽然想起什么,他起身来到窗边,拊掌两下。 龙卫首领猎风顷刻就出现在窗口,飞身而入。 “皇上。”猎风恭敬行礼。 “龙卫都是干什么吃的?上次让你们那么多人杀一个人,结果人没杀成,自己死光光。这次让你们监视四王府、跟踪四王爷,你们又监视了个什么,跟踪了个什么?四王爷昨日都跟那女人见面了,你们竟浑然不知!”皇帝气愤道。 猎风惊愕。 见面了吗? 不会吧? 他们盯得很紧的呀。 皇帝冷瞥了他一眼,低叹,沉声吩咐:“今日再多派些人手,每一个出府办事的家丁都给朕盯牢,别忘了他可是做人皮面具的高手。” 对哦。 猎风颔首领命:“是!” 正欲行礼告退,忽的又想起什么:“对了,皇上,刚刚下朝后,四王爷并没有去太医院,而是去了慈宁宫。” 皇帝一愣,甚是意外:“太后那里?” “回皇上,是的。不过,现在人已经出来,依旧没去太医院,径直出宫了。” 皇帝凤眸微眯。 他去太后那里做什么? “知道了,快去办你的事吧,今日绝对要确保万无一失。”皇帝扬袖。 “是!”猎风领命,从窗口飞身离开。 就在皇帝想着,要不要借请安之机去慈宁宫走一趟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宫人行礼的声音:“太后娘娘!” 青柠在静嬷嬷的搀扶下,径直进去内殿的时候,皇帝正从龙案后起身。 “儿臣正准备去给母后请安呢。”皇帝笑道。 青柠却是脸色不好。 “黎儿刚刚去哀家的慈宁宫,杀了哀家的婢子青柠。” 皇帝震惊。 青柠还在抱怨:“虽说青柠是未经允许就擅入了内殿,且还躲在那里偷听,但是,毕竟是哀家宫里的下人,要杀要罚,应该是哀家来,对吧?他他、他竟然就当着哀家的面,直接让青柠血溅哀家的内殿,哀家哀家差点没吓出病来。” 边说,青柠边捂着胸口,眼里又是气愤,又是想起那一幕的惊乱。 皇帝眸光微凝。 原来去慈宁宫也是去杀人了。 “母后也不要生气,老四的性子母后又不是不知,凡事都要搞个赢的。在一个下人手里栽那么大跟斗,这口气他怎么可能不出?不出就不是他了。” “那也可以让哀家帮他出啊,不管怎么说,哀家也是他的皇祖母!”青柠依旧忿忿。 “那哪有自己手刃来得痛快?好了好了,母后不要生气了,跟自己孙儿有什么好置气的?儿臣若真罚他,母后又该心疼了。要不,儿臣把他们三人再关回去?”皇帝笑道。 青柠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劝哀家,还是在威胁哀家?” “没有没有,儿臣哪敢威胁?其实,儿臣看那青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花痴老四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老四,报复老四的时候,却又恨不得要了老四的命。这种人留在母后身边也不是好事,杀了便杀了吧。母后若觉得慈宁宫人少,可以让内务府再拨些婢子过去。” 青柠眸光微闪。 她发现这个狗皇帝对太后还是挺有耐心的。 “哀家并不缺人手,哀家只是只是有点咽不下去那口气,他们仨还是哀家求皇帝你放的人,对哀家不应该是感激得很吗?可他这个举措,明显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皇帝嘴角噙起一抹冷弧。 心道:不把你放在眼里算什么,现在连他这个天子,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就那性子,以前也没多放在眼里过。”皇帝朝她回道。 青柠:“” 不过,据她知道的,步封黎的确没把太后太放在眼里过,当然,他是几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听说早朝的时候,他被胡院正下毒了,胡院正也被他当场弄死,是真的吗?”青柠问。 “嗯。”皇帝点点头。 青柠让自己表现出一惊:“何毒?为何要给黎儿下毒?” 皇帝又摇摇头,微微叹出一口气:“不知,儿臣正在派人查。” 青柠便不做声了。 状似在思忖。 片刻之后,才开口:“罢了,无缘无故被荼毒,心里不平走极端也正常,哀家就不跟他计较了。” 四王府 步封黎刚回府不久,正在用早膳,早上上朝前没吃,现在方知饿。 守们的府卫过来禀报:“王爷,橙花帮曲帮主求见。” 步封黎放下手中玉筷,拿起帕子优雅地揩了揩嘴角,示意一旁下人将早膳收下去的同时,朝前来禀报的府卫回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曲焕就到了,随他一起的,还有一名手下。 “王爷,我来得可准时?”曲焕环顾了一圈厢房,视线落在墙边的时漏上,笑问,“王爷昨日让辰时三刻来,现在正好,一刻不迟,一刻不早。” “嗯,有劳了。”步封黎面色淡淡。 曲焕凝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怎样,毕竟昨日告诉了他那般残酷的真相,他还真有些怕他受不了。 然,男人的脸上山水不显,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用说有劳,买卖,买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有偿付出,又不是无偿劳动。先说开哈,带王爷出府一次,一千两银子。” 步封黎“嗯”了声,指指随他一起来的那个随从:“他吗?” “嗯,他叫大利,橙花帮总部这边,既完全信得过,又跟王爷身形差不多的,只有他了。” 步封黎示意两人坐,返身去拿了青柠给他的特化材料,准备照着这个叫大利的男人做张面皮,曲焕已从袖中掏了一张出来,朝他抖开。 “为了节约时间,我已让人做好了面皮,不过,也不能白给王爷,手工费还是要收的,就给一百两银子吧。”
&esp;&esp;再造之恩
&esp;&esp;半个时辰后,曲焕带着“大利”出了四王府。 马车就停在府门口。 “抱歉呢,来的时候是大利赶的车,所以,有劳了。” 曲焕歪头,跟步封黎所扮的大利快速道了一句,就径直上了马车。 步封黎有些无语,却也没放心上,跨坐到前面车夫的位置,便扬鞭将马车赶了起来。 经今日早朝一事,他父皇肯定会派人严防死守,盯住王府里出去办事的任何下人,他就不能再扮做家丁出门了,只得委托曲焕。 但此法肯定也只能用一回。 若曲焕明日又来,势必会引起怀疑。 所以,今日必须将要紧的事全办掉。 将马车赶至橙花帮,两人下了车,进了橙花帮里面。 不多时,又另换了一副装扮的步封黎就牵着一匹千里马出了门。 快马加鞭,直直往京师北面的孤岛镇而去。 其实此镇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大,之所以叫孤岛镇,是因为此镇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如同孤岛一般,交通十分不便。 因为交通不便,所以,此镇非常闭塞,因为闭塞,所以,此镇也相当隐蔽安全。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镇因为一山三水,镇上的人以打鱼或者狩猎为生,山上还有不少野菜野果,所以,镇上的人基本都能自给自足,无需跟外界往来。 人马同舟,走了好久的水路,才来到此镇上。 步封黎一出现,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因为此镇几乎没有外人前来,他一马一人非常打眼。 不对,不叫围观,是警惕,他的出现,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 所经之处,大家都戒备地盯着他,甚至还有一些人尾随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也未骑行,就牵着马走,在一个卖藤编篮子篓子的小摊前,他停了下来。 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 同其他人一样,中年男子也对他非常戒备。 他垂目看着摊位上的各种藤编制品,而中年男子则是一直盯着他。 直到他拿起其中一个篮子问对方:“你们是用物交换,还是用银子买?如果是交换,此物可换否?” 步封黎从袖中掏出一枚“蛋”放在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满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四四爷?” 其实,他出声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他了,可又不敢相信。 然后,看到了这枚埙,这枚他当年送给他的埙,他才敢确定。 步封黎含笑点头。 “德叔,好久不见。” 叫德叔的男人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拿起衣襟揩了揩自己的脏兮兮的手,又连忙取了头上戴的藤编帽扔在边上,然后挠挠头,再指指身后的小屋:“四爷屋里坐。” 步封黎收了埙于袖中,将马的缰绳绕在他摊位棚架的柱子上,拾步进了屋。 德叔扬手让那些尾随的人散了:“自己人。” 德叔是此镇的首领,镇上所有人都听他的,见他这般,大家这才放了心。 屋里,步封黎环顾了一圈。 虽简陋却收拾得很清爽。 在一椅子边,他撩袍准备坐下,德叔惊呼:“等等。” 步封黎就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先揩一下灰。”德叔转身拿了抹布。 步封黎却已坐了下来。 哪里有灰? “德叔还好吗?大家都还好吗?”步封黎问。 德叔点头:“挺好的,大家也都明白自己的处境,都还算服管。” 步封黎点点头,没做声。 “以前四爷每次来,都是送人来,此次四爷一人前来,且还是易容前来,是有什么事吗?若有任何吩咐,尽管直言,蔡某定当义不容辞、竭尽所能!”德叔抱拳,慷慨激昂表忠心。 他并非客套,并非虚言,字字皆出自肺腑。 因为这个男人对他有大恩,救命之大恩。 他姓蔡名德,本是大燕的一名将军,戎马半生,其实也立战功不少,但后来因为一次兵败,致使大燕割地,当今皇帝盛怒,下令将他斩首。 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利用自己监斩官的身份,用一个战俘李代桃僵换下了他,然后让人将他送到了这座镇上。 那年,面前的这个男人十四岁。 “谢德叔。”步封黎开口,将德叔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不不,应该我谢四爷才对,四爷于我,有再造之恩。” “德叔言重了,本王十一岁上战场,当时没有一位将军愿意带本王,德叔愿意,还一带带了三年,德叔教会了本王很多,也给了本王很多历练的机会,可以说,没有德叔,就没有后来的大燕战神步封黎。” “蔡某惶恐,是四爷天资聪慧、不怕苦累、不惧生死,洒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回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走到了今日,蔡某心里有数,万不敢居功。反倒是四爷当年主动提出任蔡某的监斩官,亲自监刑,小小年纪就背负起‘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冷血无情’‘弑师禽兽’的骂名,让蔡某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 步封黎笑,笑得淡泊:“那些都是虚无,本王又不会少块肉,不用在意。” 末了,恐德叔继续说过往种种,他直接切了正事:“实不相瞒,此次来找德叔,的确有事,本王需要德叔,也需要镇上其他众人的帮忙。” “没问题,蔡某没问题,他们更没问题,四爷于他们,亦是有再造之恩。”德叔答应得极为爽快。 他说的是事实。 此镇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战俘,是这个男人打仗时所俘获的战俘。 当今皇帝对待战俘的态度是:斩草除根、杀尽不留。 哪怕这些战俘诚心归顺都不行。 后来,这个男人就将这些诚心归顺的战俘送到此镇上来交给他,他带领他们安家生活。 所以,这镇上有好几个国的人。 好在大家都还算听话,目前为止将近两万人,他也管得下来。 因为这些人都很清楚,大燕,容不下他们这些敌军,回自己国,他们这些兵败投降者也不会被接受,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在此安稳度日。
&esp;&esp;都是因她
&esp;&esp;步封黎笑:“德叔答应得如此爽快,也不问是何事吗?” “任何事,皆义不容辞。”德叔目光坚定道。 “如果是大逆不道、掉脑袋的事呢?” “亦无所畏惧。”德叔抱拳笃声。 步封黎眼波微动,轻抿了唇。 静默了片刻,起身:“行,那德叔就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操练起来,等本王号令。近日,本王会让人送一批兵器过来。” “是!”德叔大声领命,一双黯淡了多年的眸子光亮灼灼,就像是重燃起了年少时满是憧憬和希望的烈火。 “此事要快,因为本王等不得。” “是!” 步封黎从孤岛镇回来,去找了童大夫。 探完他的脉,童大夫惊呆了:“谁给王爷下的这种蛊?” “何蛊?” “殇蛊。此蛊动情动欲即发作。然而,这还不是此蛊最狠的地方。最狠的是,此蛊在人体内寄生满三月之后,只要将当初培育此蛊的母蛊再下到此人身上,公母蛊一遇,就会发生交合变异,到时就会凶残蚕食此人的血肉。据说,曾经就有人半个时辰不到被蚕食得只剩白骨。” 童大夫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当着这个男人的面连这些都说了? 赶紧找补:“据说,这只是据说,我也未曾遇到过,不知真假。” 然,让他意外的是,男人面色很平静,就像中蛊的是别人,他说的这些跟他毫无干系。 “三月是吗?”男人问。 “嗯,三月,换句话说,三个月之内,必须找到解药,将蛊排出或杀死,不然,三月后,生杀大权,就掌握在了持蛊那人的手里。” 男人凤眸一眯,寒芒乍现。 “三月,足矣。” 慈宁宫 静嬷嬷将内殿里的炭炉添上新炭,又拿火钳拨了拨,还是觉得内殿里不够暖和。 “娘娘,马上要大雪节了,每年这个时候,娘娘都会去静心庵住段时间,今年去吗?” 青柠正坐在桌边,捧着个手炉发呆,闻见静嬷嬷说话回过神来。 静心庵? 对,原剧本里是有写到过,太后每年都会去静心庵小住一阵,约莫半月,吃斋念佛,给大燕祈福。 今年去,还是不去呢? 在宫里,还是去山上,哪样更方便见步封黎一点呢? 得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这两日看看吧,看看哀家身上的这恶疮是不是有所好转?有所好转就去,没有好转,去了怕是对菩萨的亵渎。” 静嬷嬷点点头。 青柠是假借称重之机,让蓝椒帮忙问的。 因为先前狩猎那夜字条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安全起见,她没有写信,直接口头跟蓝椒说的。 翌日蓝椒就带回了步封黎的答复。 亦是口头的。 【去,宫里太危险,眼线也多,去到山上,远离是非,又安全又清静。 另外,这段时间势必不会平静,若再穿回去了,切记切记不要再回来了,安心在那边养胎,待孩子生下再回来。】 这是步封黎的原话。 将原话转述完,蓝椒也说了自己的意见。 “王爷会有大动作,你在,难免会成为他的掣肘,其实,你安全,他肯定就安全,你不安全,他便不会安全。” 青柠没做声,一直在想蓝椒的这句话。 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想起了那次她跟月下影的通话。 “所以,步封黎还是会为疾婉晴兄弟反目、举兵谋反、最后兵败被施以极刑?” “不是,是向青柠,刚刚不是说了吗?现在女主是向青柠,向青柠会促成这些血雨腥风的,不是疾婉晴。” 她不知道蓝椒所说的大动作是不是指举兵谋反,她只知道,故事好像没法改变,兜兜转转,哪怕中间跑偏,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都是因为她。 望着青柠心情低落地离开,蓝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 好像说她是个拖累,王爷之所以不安全,都是因为她一样。 虽然事实本就如此,但他也不应该当她的面说。 他一时没忍住,主要今日看到那个男人,他太难受了。 他中了殇蛊,让他切不可告诉她; 他准备谋逆,也让他万不可让她知道。 他原本说的是,让她暂时不要回来,至少三个月之内不要回来,后来改成了生下孩子之后再回。 他说:不行,若本王败,或三月内无解药,她回来岂不是看到的是本王的白骨?让他生完孩子之后再回吧,到时就算本王已不在人世,至少,孩子会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他实在太难受了,刚刚才会一时失了控。 回到慈宁宫,青柠便让静嬷嬷收拾东西,准备去静心庵。 她知道,步封黎会那样嘱咐,嘱咐她若再穿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待孩子生下再回,说明,他已经准备送她回现代去了。 之所以没有言明,想必是因为她必须是遇未知的生命危险,才会穿回去。 既然他已做了打算,她就配合他。 宫里下手不方便,静心庵里应该容易很多。 蓝椒说的没错,她在,是他的掣肘,她安全,他才安全,她不安全,他会更不安全。 其实,她真的很想将他一并带回去,远离这边的这些万恶的人和事,远离这边的血雨腥风。 但她深深地知道,他不愿意。 立冬那日,那样的绝境,她说带他走,他都没有回她。而且,射杀是他安排的,他都能让钳制她的那些禁卫松手,他若想跟她一起走,很容易,只要箍紧她便是,他也没有。 毕竟这边,他还有牵挂。 他还有母妃要找,她知道。 所以,她也不能自私,若强行让他跟自己走,他去到那边,也不会快乐,从他上次跟她过去那边就可以看出。 也不是不快乐,就是给人一种做客的感觉,一种“心不定”的感觉。 所以,他想送她回现代,她便回吧。 在这边,她也帮不上忙,还会让他分心,甚至成为他的拖累,只有她不在,她安全,他才会放开手脚去做一切。 而且,回去她才能知道故事到底怎样发展,她还可以找月下影,看看到底要怎样改变这一切。
&esp;&esp;既杀又救
&esp;&esp;再者,现在腹中的孩子还小,不显怀,还能瞒住,待月份大了,也瞒不了,做太后,并不长远。 还有,这个月的请脉日是以花柳逃过了,下个月呢? 总不能花柳一直不好。 所以,回便回吧。 忽的想起什么,她又吩咐静嬷嬷:“让哀家安排在各个王府的人,各自偷拿一样自家主子的贴身之物,交给哀家,对了,相府的也要。” 静嬷嬷不知她意欲何为:“娘娘要这些是” “哀家有用。”她自是不会告诉她。 静嬷嬷便也不好再问:“奴婢这就去安排。” 橙花帮 接到任务的大伟和大胖甚是震惊:“射杀当今太后?” 曲焕点点头:“嗯。” “不不是,我们橙花帮不是只走镖和走消息吗?怎么接起杀人的生意了?还还杀的是太后。” 两人都有些发虚。 “金主跟我是好友,且金主给的报酬高。我是见你们俩曾经是在静心庵那一带山上混的,对那里一切熟悉,才派你们二人,不愿意也没事,我可以派别人。” 见曲焕明显不悦了,两人只得连声否认:“没有,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放心,太后死不了,你们尽管射杀就行。” 两人就不解了:“为何死不了?帮主的意思是我们箭术不精?” “不是,箭术不精,我派你们俩去干吗?去扮家家吗?必须精,必须准!至于太后为何死不了,因为我另外派了人,关键时刻会救下她。” 这是步封黎的要求,毕竟是他皇祖母。 确保能送走那个女人,也必须确保他皇祖母无性命之忧。 大伟和大胖就越发搞不懂了:“既然要救,又为何要杀?” “这些你们无需知道,只负责完成各自的任务就行!” “是!”两人领命。 翌日晌午,青柠就出发前往静心庵了。 如同往年一样,只带了静嬷嬷一名内侍和据说武功高强、且太后最信任的两名侍卫。 之所以是晌午,而不是一早,是因为她想见步封黎最后一面。 虽然,只是她以散步为由,在他下朝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但她已心满意足。 七王府 步飒尘手执玉筷,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如嚼蜡。 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胃口,连平素最喜欢的翡翠酥,吃在嘴里,他都觉得变了味道。 是变了味道,他的整个世界都变了味道。 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变了味道,和其他皇子,以及百官们的关系变了味道,甚至,连跟他府里众人的关系都变了味道。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都是因为步封黎跟那个女人! 愤然将手里的玉筷掷在桌上,玉筷砸到瓷碗,发出一声很大的脆响,一根玉筷顿时摔成两段,将边上服侍的一个下人吓到。 “撤下去吧。” “是。” 下人战战兢兢上前,麻利地将桌上的盘碟碗筷收进托盘,端走,生怕步封黎将气撒到他的头上。 最近,他的这个主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对下人很好的,自天牢出来之后,脾气就变得特别坏、特别暴躁,动不动就发火。 下人们私下说,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性情,以前都是装的,按照七王爷的性子装的。 步飒尘又岂会不知下人们背后议论他? 他也想继续保持着良好的素养和风度,可他有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啊。 他太气了,太不甘了! 他觉得,他的人生都被这件事给毁了,他看不到希望,对将来,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他得想个法子改变一下现状。 青柠以为静心庵的日子,就是那种青灯古佛,馒头咸菜,结果发现还好,虽然是吃素,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斋食是另做的,好几样小菜,米饭点心也齐全。 清晨早起一起在大殿里诵经,诵完经,主事师太说没事了,让她回房休息。 她便以想喝热茶为由,让静嬷嬷去厨房烧水,又以她住的厢房后面好像有老鼠为由支走了两个侍卫。 她就一人在前面视野开阔的院子里或立着不动,或缓缓地、慢慢地走去走来,走来走去。 这样应该不算违背规则吧,还是算未知的生命危险吧,毕竟她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下手,以何种方式下手,她只是时刻准备着而已。 静心庵后面的一棵百年老树上,管亮隐于枝杈之间,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静心庵的前院,密切关注着院中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他是奉他们帮主之命,来救这个女人的,说是今日大胖和大伟会射杀她,让他在最后一刻救下这个女人。 他们帮主再三强调,必须是最后一刻,早一分出手都不行。 他其实是很懵的,既然要射杀,又为何要救? 既然要救,为何又必须最后一刻? 想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他们帮主接了两个金主的买卖,一个金主让杀,一个金主让救,然后就演这么一出,为了使让杀的那个金主看起来橙花帮是真的尽力了,所以让他最后一刻出手。 虽然他觉得他们帮主这样很不地道,怎么能同时吃两家饭呢,但人家是帮主,吩咐他只能听。 也不知大胖和大伟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下手,这么好的机会,那女人站的位置那么好,他们好杀,他这边也好救。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流在动,他回头,便看到两人驾着轻功各自落于他左右的枝杈上,正是大胖和大伟。 管亮一怔:“你们” “我们就猜帮主派的人是你,因为你的轻功最好,速度最快,果然。” “你们怎么还不下手?我们不能在同一个方向吧?这样容易让人怀疑我们是一家的。” 他们帮主应该是想让买杀的金主认为大胖大伟是橙花帮的人,他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而让买救的金主认为他是橙花帮的人,大胖和大伟是别人的杀手吧。 “我们不准备下手了。” “啊?” “刚刚我们俩分析商量了好久,觉得,既然最终还是要救的,不如干脆就我们不杀,你也不救,回去禀报就说各自完成任务了就好。” “这这样不妥吧?被帮主发现,我们仨都要玩完。” “只要我们仨不说,统一口径,帮主如何知道?此山我们熟,刚刚我们整个寻了一圈,帮主并没有派人监视我们,也没有发现金主的人,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这样” “必须这样,不然风险太高了,要知道那个女人可是当今太后,太后什么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万一你慢了一步,万一你失手了,那她就一定会被我们俩杀死的。到时我们三个谁也逃不掉,谁的任务都没完成,要被帮主怪罪,还背着杀死太后的罪名。何必呢?而且,我们俩深深地觉得,帮主之所以让你救,其实也是给自己留后路,金主的任务肯定是杀,帮主不想橙花帮背着杀太后的罪名,才派你来救人。” 对哦,管亮反应过来,方才他光想着是有两个金主去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对,这个可能性比两个金主的可能性大。 毕竟他们帮主做生意多年,还从未做过同时吃两家饭这种不地道的事。
&esp;&esp;挺突然的
&esp;&esp;翌日清晨,步封黎从四王府出门,准备乘轿去上朝,曲焕正好打马路过。 “哟,王爷早啊,这是去上朝吗?”曲焕勒了缰绳,马停。 步封黎瞥了他一眼:“有事?” “没有没有,路过打声招呼而已。” 曲焕嘴里说着没有,人却是几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一甩马鞭,抽在马屁股上,打马绝尘而去。 步封黎面色沉静,躬身上了马车。 待车幔放下,他才面色一松,整个人就像是被阳光梳理了一遍,身心全部都放松了下来。 微微弯唇,他才自袖中掏出手机,指纹解锁,长指划开屏幕,点开相册,目光便定在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 方才曲焕过来,就是告诉他事情已经办成了。 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已经在她自己那边了。 曲焕这个时候来告诉他,应该她是昨日穿回去的。 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这么早,想必还没起吧? 希望这次她能听他的话,不要再贸然回来了。 与此同时的静心庵,青柠与一众姑子一起盘腿坐在大殿中的蒲团上,在阵阵木鱼声中诵着经。 难道是她误会步封黎的意思了? 他并没有想送她回现代的意思? 他让蓝椒那样带话给她,只是先提个醒,假如因何变故突然回去了,让她暂时不要再过来而已? 不对,他那样带话,就是在交代,肯定是做了安排! 她才刚来静心庵两日而已,不急。 金銮殿 议事结束,皇帝朗声宣布一事。 “昨日收到东蓬皇帝的国书,书中言,愿与我大燕共缔长期友好,书中还提到了东蓬的三王爷,说其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朕寻思着,这是想要跟我大燕和亲呢。” 众人皆怔。 不仅怔东蓬怎么突然起了此意,也怔东蓬的厚颜无耻。 东蓬三王爷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嗯,或许的确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但人家四肢不全啊! 在场的这些人几乎都知道,东蓬三王爷双腿残废,是个靠轮椅走路的人。 这点国书上怎么不说? 东蓬皇子众多,适婚年纪的也有好几个,为何独提此人意图和亲? 这不明摆着欺负大燕吗? 大燕虽皇子不少,但公主就只有两个,八公主和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今年才八岁,如此便只有八公主步倾城了。 步倾城虽性子刁蛮了些,但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人品才学,都还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最主要,因公主稀缺,她可是从小就被宠在蜜罐里长大的。 让她远嫁去东蓬的残疾王爷? 众人都不做声,虽心中不平,可毕竟事不关己。 此事说大了是国事,说小了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的家事,且先听皇帝如何说。 步飒尘微微挑了挑眉。 只有他知道,是他的这个父皇先修书给的东蓬。 那日,他父皇自己说的,说为了摆脱与东蓬邦交全依赖于步封黎的现状,他已修书给东蓬皇帝。 他甚至怀疑跟东蓬三王爷和亲,也是他父皇的意思,而并非对方意思。 他父皇想巴结讨好,急于求成。 这种事,他父皇做得出。 步封黎站在那里,面沉如水,脸上眼中都不带丝毫情绪。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父皇的用意? 为了对付他,这种不要尊严的事都做得出。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站出来反对,因为两国邦交,卑微讨好是一点好处都讨不到的,只会更被欺。 但现在 随意。 见大家都不做声,皇帝又继续道:“和亲并非坏事,其实,朕也有此意,只不过,大家也知道,我大燕就两公主,一公主还小,一公主已有心仪之人,且与对方两情相悦。” 众人甚是意外。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八公主已有心仪之人,且两情相悦? 大家的表情无不在说明,自己从未听说。 皇帝还在继续:“所以,朕想了想,为今之计,只能是在你们这些重臣府中选一嫡出千金,朕赐其公主封号,嫁去东蓬,与其和亲。” 啊!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金銮殿中炸响。 场下瞬时一片低低的哗然。 尤其是那些家里正有适婚女儿的臣子,全都变了脸色。 刚刚还事不关己呢,这一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别说嫡出之女,就是庶出之女,也没人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废人吧。 坐在龙椅高座上的皇帝,将众人神色皆收眼底。 “此事不急,诸位爱卿可以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明日早朝答复,若哪位爱卿愿意为国分忧,为朕分忧,亦可今日直接来找朕,朕立马册封其女公主封号。”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皇帝话锋一转:“如果无一人愿意,那朕便自行钦点了。” 大家再次变了脸色。 还以为可以自主选择呢,却原来还是逃不过“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见皇帝作势扬袖让散朝,步飒尘心念一动,朗声开口:“父皇!” 皇帝转眸看向他。 众人亦是。 步飒尘一撩朝服袍角,屈膝跪下:“儿臣爱慕相府疾大姑娘许久,恳请父皇能下旨赐婚,将其许配给儿臣。” 一语落下,惊呆一众文武。 也惊呆了皇帝和疾相。 对大家来说,惊讶程度无异于刚刚皇帝说八公主已有心仪之人,且两情相悦。 因为,就挺突然的。 毫无征兆、从未听说,反正就挺突然的。 都是官场摸爬滚打的狐狸,哪个不是精明人,又岂会看不出步飒尘此举的目的? 这是在解疾相之忧,让其女免受远嫁东蓬残废之苦,借机攀附上相府,壮大自己的势力。 皇帝亦心知肚明。 眸色转深,问向疾相:“疾相何意见?” 疾相面色凝重,微抿了唇,没立即回复。 他的意见? 他真正的意见是,既不愿疾婉烟嫁给东蓬残废,也不愿她嫁给这个大燕赝品。 因为嫁给这两人,都没好日子。 可若必须做选择 脑中正快速做着计较,忽的又有一人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也甚是爱慕疾大姑娘!”
&esp;&esp;那日举事
&esp;&esp;众人一震,包括疾相,也包括步飒尘。 跪地之人是二王爷步若轩。 疾相的脸色瞬时一松。 其实,他跟太后都有这方面的打算,让婉烟嫁给步若轩,再由他跟她,朝堂和内庭两厢通力,将步若轩送上储君之位。 好在这步若轩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 皇帝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 与他脸色一样的,还有步飒尘。 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讨厌的人? 怎么他想成点事就那么难? 实在气不过,未等皇帝出声,步飒尘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开了口。 “若没有记错,当初四哥请旨赐婚求娶四嫂之时,二哥也插了一脚,让父皇将四嫂赐婚于你,二哥,你的爱慕就这么廉价吗?还是说,二哥就是喜欢跟别人抢?当年抢药,后来抢四嫂,今日抢疾大姑娘。” 步若轩脸色一白:“你” 没想到步飒尘竟然旧事重提,尤其是又提抢药之事,他的脸上自然挂不住。 怒极亦是反笑:“七弟当真爱慕疾大姑娘许久吗?七弟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爱慕许久,你可曾听说过我爱慕过别人吗?”步飒尘当即反问。 “虽没听说爱慕过别人,却也不表示就是爱慕她。” “那也总好过有过情史的二哥!” “你们这样争就能娶到疾大丫头吗?”皇帝怒道。 两人这才住了口。 皇帝脸黑如墨看向疾相,声音跟脸色一样不悦:“疾相说句话吧!” 嘴里虽这样问着,心里却早有盘算。 其实,他最初的打算就是想让疾婉烟以公主之名去东蓬国和亲。 一来,疾相在大燕位高权重,其嫡女去和亲,已是除公主之外,最尊贵的女子,东蓬应该会满意。 二来,疾相在大燕位高权重,其嫡女绝对不能嫁给他的皇子,否则,两力相加会更加强势,直接威胁到他。 所以,无论是步若轩,还是步飒尘,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步若轩几乎已算皇长子,背后又有太后加持,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娶疾婉烟? 而步飒尘,虽然基本上等同于已废,掀不起什么大浪,但他今日求娶疾婉烟,明显就是想让自己借力,以指着哪日能翻身,他也不可能会让一个假儿子翻身! 疾相看看步若轩,又看看步飒尘。 默了一瞬,对着皇帝抱拳一鞠,刚准备说他家婉烟也早对步若轩有情,看到苗头的步飒尘先他一步急声开口。 “疾相三思,要知道二哥曾经可是为了四嫂,连亲兄弟都杀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放下四嫂?他就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他不会真心待疾大姑娘好的!疾相不同意疾大姑娘嫁给我便罢了,但,疾相若真想疾大姑娘幸福,也断不能将她许给二哥,他心里只有四嫂,疾大姑娘嫁过去只会被辜负!” 步若轩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杀人的心都有了。 张口一个抢药,闭口一个杀亲兄弟,不提这件事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步飒尘!你一个赝品配提疾大姑娘吗?我不能给她幸福,你一个假王爷就能给她幸福?”步若轩磨着腮帮子,咬牙切齿,眼睛都气红了。 揭他伤疤,他就不会戳他痛处吗? 谁怕谁! 果然,步飒尘一张脸霎时白如纸。 “够了!”皇帝也是被两人气得不轻,“朝堂之上、丢人现眼,你俩这样朕一个也不会同意!” “父皇,那便将疾大姑娘赐给儿臣吧。”一道低醇的嗓音紧随其后响起。 全场震惊。 完全震惊。 包括步若轩和步飒尘。 因为出声之人,赫然是四王爷步封黎! 他他怎么也? 只不过,与步若轩和步飒尘不同的是,步封黎没有跪。 而且,细心之人也听到了,他没有同前两人那样,说自己爱慕疾大姑娘,只说让皇上将疾大姑娘赐给他,尤其是还用了个“那便”,这感觉,很微妙。 好像说,既然他们两个你都不同意,那便赐给他好了。 又好像说,既然疾大姑娘安排不出去,那便安排给他好了。 疾相人得嫁人
&esp;&esp;疾相最终自然是选择了步封黎。 没有办法,必须选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 嫁到四王府,至少离家近,有什么事他起码能知道。 而嫁给东蓬的那个残疾,那么远,什么都不知道,有个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顾及不到。 皇帝对此甚是满意,当即就敲定了成亲日期。 说是因为要尽快回复东蓬那边,而成亲必须在回复东蓬之前,故,最终定下三日后。 步封黎自是欣然接受。 步若轩跟步飒尘可气得不轻。 尤其是步若轩,完全沉不住气,散朝的时候,跟步飒尘阴阳怪气道:“七弟就会跟我争,就会跟我狠,怎么不跟四弟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两个争得头破血流,结果便宜了四弟,七弟觉得有意思吗?” 步飒尘还未做出回应,步封黎先不徐不疾出了声:“必须是我,疾大姑娘是人,人得嫁人啊,故我渔翁得利,天经地义。不然,嫁个鹬、或者嫁个蚌,算怎么回事?对吧?” 步若轩:“” 步飒尘:“” 步飒尘剜了步若轩一眼,不会说话又被人骂了吧? 步若轩差点一口老血怄出来。 心里最不痛快的,当属疾相了。 下完朝,他便去了龙吟宫。 皇帝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朕知道疾相会来,正在等疾相。” 疾相闻言,心头一喜。 此事还有转机? “皇上会收回成命吗?” “不会,但是”皇帝坐起身,扬袖,示意殿内所有宫人退下去。 “朕有个大计划。” 疾相一怔。 大计划? “那个叫水饺的女人跟疾相的二丫头交换了,想必疾相很想将此人找出来吧?” 疾相点点头。 那是自然。 “朕也很想。”事到如今,皇帝也不想再藏掖。 其实经过立冬那日,那个女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他需要她血,这件事就已然变得透明。 “既然疾相和朕有同一个目标,那我们就通力合作。” “皇上有何计划,尽管吩咐微臣。” “老四这样突然娶别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定会出来找老四问清楚,这几日,朕的人盯老四盯得紧,两人不好见面,成亲当日,客人多,场面混乱,最适合混于其中了。朕的计划是,成亲当日会派五万重兵待命,一旦抓住了那个女人,就立马让疾大丫头举报老四意图谋反,朕派兵镇压擒拿。必须除掉他,不然,以他对那个女人的情意,终是祸患。” 疾相震惊。 非常震惊。 皇帝要那个女人的血,他是知道的,但,到了设计杀自己儿子的地步,他却怎么也没想到。 “让婉烟举报?” “嗯,朕会让人在四王府里藏一身龙袍和玉玺之类的东西,疾大丫头只需假装无意发现了并举报即可。之所以让疾大丫头举报,是因为举报有功,她便不用因为是其侧妃而受到连累。且此事是成亲当日完成,没有洞房花烛,在世人眼里,疾大丫头也还是清白之身,朕再宣布两人亲事无效。如此,疾大丫头可全身而退。”
&esp;&esp;他的急切
&esp;&esp;疾相没做声。 虽然一直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好东西,却也没想到他竟阴狠到了这般。 要知道,步封黎可是这几年最受圣宠的皇子啊! 却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当然,他喜闻乐见。 早知道皇宠是假,这些年,他还忌惮他个毛啊忌惮? “好!”他满口应允。 虽然,他知道,皇帝只是在利用他。 虽然,他知道,抓到那个女人了,也换不回他家婉晴。 毕竟只有那个女人有性命之忧,才能停止跟婉晴的交换,婉晴才能回来,而面前的这个男人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血,不是她的命。 但没关系,先除掉了步封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再说。 这是他多年的夙愿啊! 而且,婉晴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活着,又没有性命威胁,无碍。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是特别在乎了。 原本还指着琴棋书画名满天下的她,能给他带来助力,所以,就算是庶出,他也精心栽培,现如今断指的她,几乎等同于完全废了。 反正,他还有个女儿,而且还是嫡女。 “那疾相就回去安排吧,尤其是要跟疾大丫头交代清楚,且一定要保证她听话。” 疾相颔首领命:“请皇上放心,婉烟虽性子刁蛮了些,但她有一点,是微臣最喜欢的,就是拧得清、识时务、懂得取舍。” 这一点是疾婉晴比不上的。 疾婉晴会执迷不悟,她不会。 就好比,她曾经也是心仪过步封黎的,自步封黎娶了宫千暮,她就放下了,用她的话说,她要的是正妃,要的是当家主母。 所以,刚刚在金銮殿上,说让她嫁给步封黎做侧妃,他还在顾虑这点呢,恐她不同意要闹。 现在好了,只是做一场戏而已,她不会不同意的。 何况,当日在狩猎山,步封黎跟那个女人当众那般羞辱过她,她定是巴不得有这个报仇的机会。 四王府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 挂红绸,架彩架,张灯结彩。 毕竟是自己信任之人,步封黎也未瞒宫千暮,下朝便找了宫千暮,告诉了她实情。 宫千暮很震惊。 虽然她知道,以当今皇帝如此步步紧逼的情况看,反,对他来说,是迟早的事,却也没想到这般快。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急切。 所以,除了皇帝要青柠的血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吧? 是这件事彻底将他推到了绝望。 她想起了那夜哭得那般伤心的他。 到底是何事呢? 他不说。 她便也没问。 步封黎还写了一封休书给她,让她暂回将军府。 她知道,他这是怕自己一旦失败,会连累到她。 毕竟逼宫不是小事,一旦失败,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相劝什么。 而且,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决定的事,也劝不了。 恐让他分心,也不想给他压力,他让她暂回将军府,她便回去了,她本也想回去看看她娘的身子大好了没。 一直忙着各种部署,皇帝是他纳侧妃
&esp;&esp;“谁?哪个王爷?”青柠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娘娘,四王爷。” 青柠浑身一震,难以置信。 “他为何突然纳侧妃?侧妃是谁?” “回娘娘,是四王爷早朝的时候自己主动提出,请皇上赐亲的,侧王妃是相府大小姐疾姑娘。” 疾婉烟? 青柠错愕。 也更加难以相信。 怎么会? 主动提出赐亲不是步封黎会做的事,娶疾婉烟更是不可能。 到底什么情况? 既然不是皇帝逼迫的,是他主动要求的,难道又是有什么目的? 就跟他当初主动提出娶宫千暮一样? 尼玛,就算有什么目的,也应该事先告诉她一声吧? 这是笃定她相信他,不会怪他,不会生气吗? 是,她是相信他不是移情别恋,不是因情因爱。 可,她生气的呀。 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就是生气了。 这混蛋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难怪她问他,要不要来静心庵小住,他说要呢。 避开她,就是做这事? 蓝椒说他有大动作,这就是? “纳妃礼是今日吗?” “回娘娘是的。” “那你现在过来通知哀家有个屁用!这都半日过去了!”青柠怒道。 宫人吓得再次跪了地。 青柠黑脸睨着他,心里也知道,这不能怪他,皇帝几时吩咐,他便几时前来。 “为何那般急?” “回娘娘,奴才听说,好像是东蓬要求我们大燕派公主和亲,嫁给他们双腿有残疾的三王爷,皇上见十三公主还小,八公主又有钟情之人,便想着在百官重臣中挑一个嫡女,封其公主称号,代为和亲。皇上说疾相是百官之首,疾大姑娘是除公主外,最合适的人选,既然不嫁给东蓬,嫁给四王爷,那就得在回复东蓬之前赶快成亲,免得东蓬有话讲。” 青柠汗。 东蓬跟大燕不是已经签了停战协议吗?怎么又提出要和亲了? 而且,步封黎跟疾相的关系,她清楚得很,水火不容,且,步封黎这人的性格,连皇帝他都不会去讨好,又岂会去讨好疾相?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嬷嬷,收拾一下,下山!” 这等大喜事,她岂能不参加? 四王府,红绸漫天、彩带飞扬、礼炮不断、喜乐连绵。 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皇帝皇后亲临,王爷公主,满朝文武,世家子弟,尽数到场。 此时已行礼结束,疾婉烟被送往专门另辟的一处布置奢华的厢房。 在大燕,大婚的重头戏在晚上,晚上的那顿宴席才是真正的喜宴,新娘的娘家人也会过来参加,新郎新娘会一起给大家敬酒,晚上的节目也很多,还可以闹洞房。 步封黎一袭红袍,忙碌地招呼客人。 他发现,他父皇真的已经不做任何藏掖了,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就大明大白地派了好几人在盯着他。 在死盯着他。 他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觉得他娶别的女人,青柠肯定会来找他,肯定会现身是吗? 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青柠早已回了她自己的世界。 所以,他也懒得理会,盯便盯吧。
&esp;&esp;等着逮她
&esp;&esp;青柠赶到四王府的时候,天色已黄昏。 下了马车,便看到四王府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 她轻嗤:“不就娶个侧妃吗?哀家看这排场一点都不比当初娶宫丫头小啊。” 见她满脸写着不悦,静嬷嬷只以为是她对这桩亲事不满,毕竟她跟疾相可都是想将疾婉烟嫁给二王爷步若轩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也没做声。 府门口的守卫见是她,连忙行礼:“太后娘娘。” 她扬扬袖,示意几人起身,脚下不停,径直在静嬷嬷的搀扶下入了府,守卫想先进去给四王爷通报一声都没来得及。 府中的红灯笼已经尽数点亮,因为还未到晚宴时间,大家基本都在院子里,乌泱乌泱都是人,或成群,或四六扎堆,不少孩童穿梭在人群中嬉闹追逐。 远处的长廊上,凉亭里,湖边假山边,随处可见,都是人。 屋檐下,一排乐师在吹奏弹,喜乐声声不断,边上还有下人专门燃放礼炮,炮响不绝。 一片嘈杂。 青柠皱了皱眉,觉得聒噪。 抬手抚了抚太阳穴。 静嬷嬷见状,更紧地搀扶了她:“奴婢扶娘娘去哪里坐坐吧,山路难行,颠簸了那么久。” 青柠扬目在院中寻了一圈,未看到步封黎,也未看到皇帝皇后他们,想来是在花厅里面。 “去花厅吧。” 果然,最大的那个花厅里面也有很多人,同样热闹非凡,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唱曲的,正在咿咿呀呀唱着小曲,边上也有一波人在吹拉弹奏。 皇帝皇后、各王爷都在,步封黎也在,一袭红衣打眼得很。 青柠眸光微敛,轻抿了唇瓣。 不知是谁眼尖,看到门口的她,说了一声:“太后娘娘来了。” 所有人都便都朝门口看过来,包括皇帝,也包括步封黎。 步封黎不要插手
&esp;&esp;青柠自恭厕出来,同静嬷嬷一起,顺着原路回花厅,在长廊上迎面碰到了疾相。 青柠停住脚。 方才在院子里,她并没有看到他,花厅他亦不在,想必是刚刚来四王府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从静心庵赶回来了,疾相明显有些意外。 恭敬鞠身:“太后娘娘。” 为了表现出两人之间的暧昧,青柠深目看了他一眼。 刚想着要不要说两句什么,就见疾相左右看了一眼,跨步近前,压低了声音以极快的速度说道:“娘娘最好借身子不适先行离开,若不愿走,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娘娘不要插手。” 说完,恐被人发现,快速后退一步,并转身走了。 留下青柠站在那里怔了又怔。 让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离开? 不愿离开也没关系,不插手夜里的事就行? 青柠一头雾水。 转眸问向静嬷嬷:“他什么意思?” 静嬷嬷亦摇摇头:“奴婢不知,兴许是夜里要发生什么大事吧。” 青柠呼吸一凝。 大事? 什么大事? 果然不假
&esp;&esp;步封黎脚步一滞,回头。 引君入瓮
&esp;&esp;以为依他的性子肯定会追问。 竟然木有。 青柠只觉失算,不得不主动透露了。 “哎,就是跟疾相那点破事,其实,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哀家已经跟他没关系了,真的。所以,轩儿,步飒尘若是识时务,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算了,你也只当不知道。若是他以此生事,造谣哀家,你一定要替哀家说话,替哀家辩驳,否则否则哀家晚节不保啊。” 步若轩很震惊。 他只知这个女人跟疾相关系好,却从未往男女私情方面去想过。 毕竟两人身份、年龄,都悬殊极大,没想到两人竟然 天啊! 步若轩还未回过神,青柠又看到了不远处的宫千暮,就直接撇下他,朝宫千暮走了过去。 “宫丫头。” 宫千暮并不知她是青柠,步封黎昨日告诉她,青柠已再次被橙花帮射杀送回去了现代,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恭恭敬敬、落落大方行礼:“皇祖母。” 青柠握了宫千暮的手,安慰道:“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也希望你能想开点,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纵然娶了疾大丫头,毕竟你还是正妻,是当家主母。” 宫千暮想起了不久前在花径上,她不是还跟静嬷嬷说她心胸宽广吗? 现在又让她想开点! 虚伪的女人! 本想象征性地随便回复一句,蓦地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东西,宫千暮眸光一敛,愕然看向她。 青柠快速朝她度了个眼色。 宫千暮难以置信。 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上前一步,让袍袖最大程度地遮掩住两人相握的手。 “皇祖母放心,千暮明白。” “嗯。” 青柠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甚是欣慰的模样。 “娘娘。” 大概是见她久久未归,静嬷嬷寻了出来。 “去忙吧。”青柠示意宫千暮,转身朝静嬷嬷走过去。 “可发生什么大事?”她问静嬷嬷。 静嬷嬷摇摇头:“并没有。娘娘去恭厕去了那么久,奴婢还担心娘娘这边出什么事了呢。” “的确出事了。” “啊?”静嬷嬷脚下一滞,停了下来,忧急问道:“出了何事?” 青柠微微扬目,瞥了一眼院子里正在逗几个孩童玩,却不时瞟向她这边的步飒尘。 低低一叹:“步飒尘好像知道哀家跟疾相的事了。” 静嬷嬷惊错:“他他如何知道?” “哀家也不知,但他方才跟哀家说话,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哀家觉得他肯定是知道了。不行,哀家得跟疾相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静嬷嬷,你去通知疾相,让他去四王府湖旁边的那座假山后面,哀家在那里等他。” “”静嬷嬷问:“现在?” 既然被步飒尘发现了,不是更要避嫌吗? 怎么还主动私会了? “嗯,”青柠点点头,“现在,不然就来不及了!方才他有意在威胁哀家,哀家深深地觉得,一会儿喜宴之时,他肯定会以此生事。这么多人,那哀家的老脸就要丢尽了。” 见她这样说,静嬷嬷只得颔首领命。 因不知步飒尘到底跟这个女人说了什么,但以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绝对不是冲动之人,既然慌乱成这样,急切成这样,说明事情可能真的很严重。 她当即就去了花厅。 现在还没开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大家还很混乱,谁在谁不在也看不出,赶紧办了。 青柠没进花厅,径直往四王府的湖边而去。 然后,她就发现,果不出她所料,步飒尘又悄悄跟在了后面。 看来,这厮的确是怀疑她了。 花厅里面,步封黎见又只有静嬷嬷一人回来,青柠还是不见人,心里不免就有些担心了。 想了想,干脆敞着朗声问出了口:“静嬷嬷,皇祖母呢?一会儿要开席了。” 这句话应该不至于让人生疑。 “回四王爷,娘娘就在外面,一会儿就会进来。”静嬷嬷回道。 步封黎本想问她,主子在外面,她为何不陪在边上,又觉不妥,便没问出口,正好宫千暮拿了座位安排图过来找他。 “王爷,这一桌多出两个位置,而这一桌又多出两个小孩,所以,要从这一桌调两位宾客到这一桌,王爷看调哪两位比较好?” 问完,宫千暮压低声音快速道:“莫担心,她很好。” 步封黎看向宫千暮。 宫千暮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步封黎眼波微动,转眸看向座位图,伸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两人:“调这两位。” “好。” 这厢,青柠已来到湖边石山的后面。 因为无法看到身后,所以,她不知道步飒尘躲在了哪里,但她知道,他一定在。 不多时,疾相就来了。 很是不悦,皱着眉头,过来就埋怨:“娘娘怎么这个时候约见面,太危险了,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青柠头皮一硬,强忍着胃中的作呕,以及浑身的鸡皮疙瘩,直直扑进他的怀。 疾相不意她如此,以前也未见她如此小女子心性过,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垂眸看她:“怎么了?” 青柠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步飒尘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疾相浑身一震,大惊:“他怎么会” 青柠连忙捂了他的嘴,示意他小声。 “湖那边有宾客呢。” 疾相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他怎么知道?娘娘怎么知道他知道?” “哀家也只是怀疑,不确定,因为方才他跟哀家说了几句话,哀家觉得他好像知道,哀家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他胡说八道,我们两个就矢口否认,一定要矢口否认,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他们怎么诈,我们都要否认,反正他也没证据。后面我们再想个法子,尽快除掉他。”青柠继续用就算偷听也听不到的小小音量在疾相耳畔继续道。 疾相点点头:“嗯。” “对了,长廊上你跟哀家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夜里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青柠借机试探道。 “到时娘娘就知道了,反正娘娘不要插手,后面就都是对我们利好的事。” 竟然不告诉她! 青柠眸光转寒。 罢了,反正她已经让酒窖里的那些人停止行动了。 另外,她只要确保自己不被皇帝抓到,步封黎应该就还安全。 青柠便松开了他:“你先回花厅,哀家后回,免得被人发现。” 疾相连忙走了。 青柠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疾相彻底走远看不见了,才拾步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蓦地脚步一顿,厉声:“出来!”
&esp;&esp;没有活口
&esp;&esp;没有动静。 青柠怔了怔,难道后来并没继续跟踪她,或者已经走了? 以步飒尘的尿性,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她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四处乱看,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保持面朝前方的姿势。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躲在哪个方位,以防对方觉得她并非真的发现了他,而只是诈,更加不出来。 等了等依旧没有动静,青柠轻嗤了一声,语气越发冷凌:“不出来是吗?不出来哀家就喊人了!” 身后这才传来一阵窸窣,她转身,便看到苍茫夜色下,步飒尘从一棵大的花树后走出来。 “皇祖母。” “是你?”青柠佯装惊讶,“刚刚你都看到什么了?” 步飒尘微微鞠身:“孙儿什么都没看到,孙儿只是路过而已。” “是吗?”青柠当即就笑了,冷笑,“什么都没看到为何要躲?为何哀家让出来,你不出来?还有,此处不通往任何地方,你是去哪里能路过这个旮旯?” 步飒尘一时被问得哑了口。 “所以,”青柠缓步朝他走过去,“你在跟踪哀家?” “没有,皇祖母误会了,孙儿真的只是路过,”步飒尘矢口否认,“孙儿心中烦闷,只是想来此处吹吹风、散散心,不想碰到了皇祖母。” 虽然他是真的在跟踪她,但他也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之所以跟踪她,是因为他有点怀疑她是那个叫水饺的女人。 为什么呢? 因为先前在花厅的时候,他隐约看到她似乎故意踩了步封黎一脚。 但他又不确定,因为她的动作极快,且很隐蔽,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真是踩了,以她跟步封黎两人当时都不动声色的反应来看,两人就绝对有猫腻,她很有可能就是水饺。 如果没踩,就当他多心了。 为了确定,他才跟着她的。 看到她独自进了步封黎的厢房,他更加觉得自己的怀疑是真。 可刚刚看到她跟疾相那样,他又糊涂了。 若是那个女人,断不会跟疾相如此吧? 疾相那般精明的男人,也应该不会被一个赝品骗。 所以,他现在还不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太后,还是水饺。 无论是谁,他也不能承认自己在跟踪。 如果是太后,他承认下来,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而如果是水饺,他承认,那就打草惊蛇了,怎么的,也要让皇帝先抓到她再说。 “不管你是有意跟踪,还是无意碰到,你总归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青柠一直走到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冷脸冷眼睇着他。 步飒尘脑中快速一思忖,回道:“请皇祖母放心,孙儿就算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孙儿会烂在肚子里的。” 他可以否认自己跟踪,但他没法否认自己看到了,否认她也不会信,就如她刚刚所言,如果没看到,为何要躲,为何不敢出来? “哀家凭什么相信你?”青柠怒道。 “孙儿可以对天发誓!”步飒尘举手做出一副要起誓的样子。 却是被青柠冷笑打断:“发誓?哀家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这些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会相信这些无用的东西?” “那皇祖母要如何才能相信孙儿?” 青柠睥睨着他,红唇轻动:“这世上能守住秘密的,只有一种人。” 步飒尘一惊,果然就听到她说:“死人。” “皇祖母想杀了孙儿?”步飒尘有些难以置信。 “哀家不是你皇祖母!你也不是哀家的孙儿!每每看到你,哀家就会想起尘儿小时候,哀家就想到他一个孤魂野鬼,魂魄不知在哪里游荡,而你,却占着他的身子,享受本该属于他的荣华富贵,活得有滋有味!” 青柠咬牙切齿。 步飒尘大骇,本能地后退一步。 可青柠也动作极快,不知几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匕首,直直朝步飒尘扑刺过去。 “这世上,所有知道哀家秘密的人,就没有一个活口!” 步飒尘猝不及防,闪身已来不及,只能本能地拿手臂一挡,顿时剧痛袭来,手臂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死老太婆疯了!竟然真要杀他! 步飒尘心中低骂,与此同时,就去夺她手中匕首。 青柠自是不让他如愿,拼尽全力朝他一通乱刺,奈何步飒尘会武功,除了手臂再次被划到,一次也未让她刺到要害。 青柠也不罢手,锲而不舍,且发疯了一般。 奈何男女力量的悬殊,以及有无武功的悬殊,让步飒尘还是将手里的匕首夺了去。 可青柠依旧不做片刻停歇,又一把拔了头上发簪朝他刺过去。 步飒尘瞳孔一敛,看来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他死,就算今夜没杀得了他,后面也绝对会想办法除掉他。 这般想着,他眸光一寒,横竖是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就在青柠手中簪子刺在他肩上的时候,他也举起了手中匕首直直朝对方心口一捅! 眼前蓦地一片煞白,痛苦的闷哼声传来,待他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大骇收手,又将匕首拔了出来。 不拔还好点,一拔,鲜血喷溅,他吓得连忙松手,匕首掉在地上,被刺中之人也颓然倒地,发出重物委地的沉闷之响。 他惊惧地看着被他刺中要害、鲜血大放、倒在那里浑身抽搐的女人:“你” 竟然真的是那个女人! 竟然真的是水饺! 那个女人一袭凤袍,还披着披风的,而此时躺在血泊中的只着一套白色里衣。 “皇皇祖母。”他彻底慌了神。 女人却是抽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步飒尘喘息着,脑中空白,耳边嗡鸣,两腿发软,他跌跪下去,颤抖伸手探到对方的鼻尖下面。 声息全无,显然已落了气,他吓得触电一般将手收回。 尤其是见对方还杏目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他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喘。 直到湖那边有人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喜宴开始了,娘娘” 脚步声纷沓,是寻太后的。 步飒尘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弑杀太后
&esp;&esp;他又停了脚。 对,躲,只能先躲了。 可很快他又发现不妥,人数一清点立马就会发现少了他,而他这一躲,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所以,他该怎么办? 正犹豫之际,已有人寻了过来。 是静嬷嬷,还有几个王府的府卫。 “七王爷。”见他怔怔愣愣地站在那里,静嬷嬷甚是惊讶和疑惑。 当看到他流血的手臂,以及胸前的袍子上也被溅上的鲜血,静嬷嬷大骇。 立马踉跄经过他身边,朝前跑找过去。 然后,几个府卫就听到她嘶声痛叫:“娘娘,娘娘” 几人大惊,也连忙跑了过去。 原本府里的风灯就很多,且明亮,又加上有两个府卫手中提了灯笼,视线一片清明。 只见太后倒在地上,胸口一个大血洞,双目大睁,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整个胸膛。 几个府卫大骇,其中一人甚至吓得手里的灯笼都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快快去禀禀报王爷。” 一府卫立马跑开。 静嬷嬷跪在太后的边上,老泪纵横,一边推她,一边叫唤:“娘娘,娘娘你别吓奴婢娘娘,娘娘你醒醒,娘娘” 很快,大家都来了,皇帝、皇后、步封黎所有人都赶来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吓到。 “母后!”皇帝皇后也奔至跟前。 “皇祖母!”王爷公主们跪倒一片。 “太医,快宣太医!”皇帝厉吼。 太医院田副使在现场,慌忙上前。 静嬷嬷见状,赶紧退至一边,给其腾出地方。 田副使跪地,捻了袍袖,颤抖探脉。 脸色大变。 又转眸看向太后的瞳孔。 冷汗涔涔、伏地埋首:“启启禀皇上,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已崩。” 啊! 全场惊骇。 皇帝身子一晃。 疾相惊愕。 步封黎亦甚是意外。 众人纷纷跪下。 “是谁?”皇帝眉眼含霜,寒气逼人,声音从牙齿缝里出来。 静嬷嬷红着眼睛,怒目看向步飒尘:“是七王爷!” 步飒尘“扑通”屈膝一跪,声泪俱下:“父皇,儿臣是被陷害的,儿臣中了水饺的圈套。” “水饺?”皇帝一怔。 步封黎眸光微敛,轻轻抿起唇瓣。 “是的,水饺,”步飒尘满头大汗,一脸煞白,“水饺跟皇祖母换了,这段时间的皇祖母,其实是水饺。她故意将儿臣引到这边来,然后故意要杀儿臣,儿臣正当防卫,一时失手,不小心就杀了她,她遇到性命危险就穿回去了,皇祖母穿过来,所以,所以就就这样了” 皇帝转眸看向地上血泊中的太后,眸色微深。 “你撒谎!”静嬷嬷气结激动,“娘娘就是娘娘,娘娘怎么可能是别人?若是别人,奴婢会不知道?明明是你杀了她,不想担责,就推到别人身上!” “你又不在现场,你凭什么说本王撒谎?本王为何要杀皇祖母?”步飒尘亦是又气又急。 静嬷嬷回得也快:“就凭奴婢对娘娘的了解!至于,七王爷为何要杀娘娘,七王爷心里有数。” 此一语明显意有所指,大家都看向步飒尘,纷纷猜着其中隐情。 疾相眉心微敛,心中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步飒尘想用他们两个的奸情威胁太后,太后意图杀了步飒尘,反被步飒尘所杀? 步若轩也想起不久前他皇祖母跟他说的那些话,便也大概明白了静嬷嬷所言的意思。 “本王对天发誓,本王绝对没有撒谎!你说皇祖母是皇祖母,那本王问你,皇祖母身上是穿这套吗?就只穿这套里衣吗?” 步飒尘质问静嬷嬷。 静嬷嬷还未回应,步若轩先开了口:“那也不排除七弟杀人后故意脱去了皇祖母的外袍藏起来,造成这样的假象!” 步飒尘汗:“那你们找啊?看找得到外袍不?” “既然藏,自然是确保不容易找到的,不然藏什么藏?反正今日跟我说话的皇祖母还是皇祖母,不可能是别人。”步若轩回。 步飒尘气到浑身颤抖:“所以,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是吗?她真的是水饺!” “她不是。”此次出声的,是步封黎。 他也没有多言,就只说了此三字,笃定笃声。 步飒尘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皇帝没做声,抿唇看着太后的尸体。 这时,龙卫首领猎风急急而来。 “启禀皇上,刚刚有一女子一身四王府婢女装扮,说是奉四王爷之命,出府去请客人,属下跟她说,皇上有令,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不让她出门,她却趁我们几个不备,冲了出去。” “属下确定,此人就是水饺,原本她出声的时候,属下就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后来她一冲,属下就想起来是她无疑。” “然后,我们追赶,在追赶的过程中,她的这个东西掉了,眼见着我们也快追上了,她朝我们扔了一颗迷烟蛋,待迷烟过去,我们再追,她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猎风边说,边恭敬呈上手中之物。 皇帝眸光一敛。 众人亦是一震。 在场的基本上就是立冬那日参加宫宴的同一批人,所以,对此物并不陌生,都见过该物。 步封黎也有一个。 叫什么?好像叫手机。 唯一不同的,步封黎的是黑色的,现在的这个是白色的。 皇帝伸手,刚准备将手机接过来,却被一人抢了先。 是步封黎。 他起身跨前,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将那枚手机拿了过来。 “几时的事?”他急声问猎风。 “就刚刚!” 步封黎转身就走,却又蓦地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不去追吗?”皇帝问。 “追回来交给父皇吗?”步封黎当即反问。 皇帝面色一滞。 猎风躬身道:“启禀皇上,我们的人继续在追找。” “嗯,”皇帝脸色很难看,“多派些人!” “是!”猎风领命离开。 现场气氛就变得很诡异。 皇帝转眸,恶狠狠看向步飒尘。 “还要说太后是水饺吗?” 步飒尘一脸难以置信,怔怔摇头,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啊,皇祖母真的是水饺,刚刚那个水饺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来人!此人弑杀太后,证据确凿,将其拿下,关至天牢,三日后问斩!”
&esp;&esp;男女私情
&esp;&esp;两禁卫上前。 作势就要一左一右擒他手臂,却是被他一把甩开。 “不,不要,父皇,儿臣说的是真的,儿臣没有骗父皇,她真的是水饺,儿臣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啊!” 泪流满面,步飒尘跪爬到皇帝脚边,连连磕头。 皇帝不为所动,又示意季喜:“让人把太后抬回宫。” 季喜领命,去找人和找担架去了。 步飒尘还在求:“父皇,请父皇相信儿臣求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啊,刚刚刚刚跑的那个水饺肯定是假的父皇” 步飒尘边说,边伸手抓皇帝的袍角,被皇帝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 “不管她是真是假,你杀了太后,这是事实吧?” 步飒尘被问得哑了口。 “所以,这是两码事!”皇帝垂目看着他,一脸冷漠。 他早就不想留这个占着他儿子身体的外人了,原本想着他与水饺同为一个地方的人,或许能在他找水饺方面帮到忙,事实证明,毫无用处。 “不不不,父皇,”步飒尘哭着摇头,神情有些癫狂,“是一件事,是一件事啊,因为她不是皇祖母,儿臣才动的手,儿臣是被水饺陷害的,是她故意引儿臣对她动手,若是皇祖母,儿臣不会动手的” 皇帝轻嗤:“是吗?那朕问你,你知不知道水饺不会死?知不知道她遇性命危险就会穿回去?知不知道她穿回去,跟她交换的那个人就会穿回来?你都知道的,不是吗?既然知道,你还对水饺动手,居心何在?” 步飒尘再一次语塞。 “只有跟水饺一伙的,才会故意杀她送她离开这边,才会借机对太后下手,你是吗?”皇帝又追问。 步飒尘彻底无言以对。 皇帝扬扬袖,示意禁卫将步飒尘带下去。 “父皇父皇求父皇饶命啊”步飒尘被两禁卫钳制住,拽起。 见皇帝看也不看自己,步飒尘很绝望,忽的想起什么,猛然转头在人群中搜寻。 看到疾相,当即大叫:“疾相,你说句话啊,明明你也在场,你快告诉父皇,本王不是真的要杀皇祖母的!” 全场震惊。 疾相竟然也在场! 皇帝亦惊讶转眸。 疾相脸色大变。 这是在威胁他呢,借知道他跟太后私情一事威胁他出手救他。 想起太后说的话,太后说一定要矢口否认,反正他也没有证据。 而且,这种人一旦惹上,后续就是个无底洞,他会永远受其钳制,连太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都想亲手杀此人,可见此人令人憎恶的程度。 再说了,他出面作证,他就能无罪吗?被杀之人可是当今太后,是皇帝的亲娘,这是多大、多恶劣的事情,他不可能脱罪。 既然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罪,他跳进去,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惹祸上身? 一番急速思忖,他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几时在场?我明明在花厅,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你在的,你只是先回花厅了。”步飒尘反驳道。 疾相自是概不承认:“七王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害我,非要拖我下水?且不说,我根本就没来过此地,就算我来过,按照你说的,我先回花厅了,我没看到你如何杀太后娘娘的,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杀娘娘,如何跟皇上讲?” 步飒尘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脸亦涨得通红。 “疾相,非要逼得我把真相说出来吗?” 疾相冷嗤:“什么真相?疾某为官多年,清清廉廉,还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看大家信否?” 太后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对方怎么诈,都不要承认。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且态度坚定,步飒尘一气之下,回头,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之所以跟踪皇祖母,是因为儿臣知道疾相和皇祖母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一语落下,再次如平地惊雷。 众人错愕。 皇帝亦变了脸。 步飒尘还在继续:“儿臣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往这边走,儿臣就跟了过来,果然,他们两人在此私会,各种搂搂抱抱。” 全场哗然。 “胡说八道!”疾相厉喝:“你如此说疾某无所谓,疾某毕竟是个男人,可太后娘娘已仙去,你害她性命还不够,还要污她名声是吗?” 疾相义正言辞,义愤填膺。 步飒尘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说的是事实!你们二人私会苟且,恐让人发现,结束之后你先走,皇祖母后回。我不幸被皇祖母发现,皇祖母见我已发现你们二人秘密,要杀我灭口,我自是要防卫,就是在抢夺匕首的过程中,我一不小心失手杀了她。” 既然他说太后是水饺没人信,那好,他就不说是水饺了,让自以为是的狗皇子找去吧。 静嬷嬷抿了唇,眉心微拢。 她知道步飒尘现在说的,应该就是真实情况。 不免替疾相捏了一把汗。 人群中的步若轩转眸看看疾相。 他想起他皇祖母的话,说如果步飒尘借此生事,希望他能帮她说话,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疾相又开了口。 “胡言乱语!你凭什么这样说?”疾相质问,“你有何证据?” “我就是证据啊,我是人证,我亲眼所见!”步飒尘紧随其后回道。 疾相心口一松,果然没有证据。 静嬷嬷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为了此事,太后人已经没了,她希望最后的名节能保住。 疾相当即挺直了背脊,嗤道:“你一人算什么证据?含血喷人、自说自话,编的故事比话本里都要离谱,谁信你?” 这时,几个宫人在季喜的带领下抬了一副担架前来。 将担架放在地上,几人跪地,恭敬将太后的尸体抬起,置于担架。 季喜赫然发现地上有一枚男式玉扳指,就在太后所躺的位置,方才被太后压着了没看到,这尸体一抬,就露了出来。 除了他,抬尸体的几人也看到了,近旁的人亦看到了。 静嬷嬷脸色微微一变。 皇帝弯腰将其拾起,只看了一眼,就寒眸一转,睇向疾相:“如果朕没记错,这玉扳指是边国进贡之物,朕赏赐给疾相了。”
&esp;&esp;要她本人
&esp;&esp;疾相大惊。 凝目朝皇帝手上望去,呼吸一滞,可不就是皇帝赐给他的那枚扳指。 这玉扳指有些大,戴在手上做事他不习惯,但因为是皇帝赏赐的,不戴又不太好,所以,他一直随身带在袖袋里,进宫或者有皇帝的场合,他就会提前拿出来戴在手上。 只不过,前几日扳指突然不见了,他遍寻未果。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太后掉的,还是步飒尘掉的,还是步飒尘故意放的? 他觉得是最后一种可能。 若是被太后所得,太后早给他了,只可能是步飒尘,肯定是步飒尘故意让人偷去的,今日正好陷害他。 静嬷嬷看着疾相,心中忧急。 只有她知道,这是去静心庵之前,太后让各府里的细作交上来的各府主子的贴身之物。 想来是疾相的这个,太后随身带着,在跟步飒尘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掉出来了。 哎,天意弄人。 与他们两个相反,步飒尘见此情形就突然兴奋了:“是不是?我有没有含血喷人?疾相跟皇祖母苟且之事是不是真的?方才疾相不是说我一个人证不算吗?现在物证来了,疾相可还有何要说的?” 疾相的脸色很难看。 步封黎凤眸微深、面沉如水。 皇帝脸黑如锅底。 疾相撩袍跪下:“皇上,这枚扳指微臣遗失好几日了,不知何故会出现在这里,微臣怀疑是有人陷害,故意放的。” 边说,边侧首看向步飒尘。 步飒尘气得差点怄血。 这明摆着是在说他所为。 怒极反笑:“疾相刚刚不是说我一人空口白牙、自说自话吗?如今疾相难道不是?疾相说丢了就丢了,说有人陷害就有人陷害?又有何证据?有谁证明?” 疾相被问得答不上话。 就在这时,突然一人出了声:“我可以证明!” 众人一怔,皆循声望去。 赫然是二王爷步若轩。 疾相甚是意外。 虽然他平素跟步若轩关系不错,但也实没想到这样的时刻,他会挺身而出,替自己作证。 心中自然欢喜又感动,也更加坚定了日后要将疾婉烟嫁给这个男人的决心。 意外的,还有步飒尘。 虽然刚刚步若轩已明显针对他,但天子当前,作证这种事可不是小事,做假证就是欺君。 这枚扳指他没放,肯定是疾相跟老太婆刚刚搂搂抱抱之时掉的,步若轩却主动站出来替疾相作证,做这个假证? 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鼻子窟窿出气的! 心中越发不平,他问步若轩:“二哥如何证明?” 所有人都看着步若轩,包括皇帝,包括步封黎。 还有疾相。 他也甚是好奇,他如何替他作证澄清。 步若轩从人群中走出,对着皇帝抱拳一鞠:“父皇,皇祖母亲口跟儿臣说过,她曾经糊涂,的确跟疾相有过那么一段。” 话一落下,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疾相:“” 静嬷嬷:“” 见大家这般反应,他又连忙接着道:“但是,但是他们两个早已做了了断,早已没有关系了。皇祖母就是担心七弟知道了此事,会借机生事,造谣陷害他们二人,果然被皇祖母料到了。儿臣证明,他们两人真的已无瓜葛,这枚扳指定然不是疾相跟皇祖母私会所掉。” 疾相抬手扶额,不知自己该喜该恨,只知五脏六腑都被气疼。 这是给他作证了没跟太后私会,却又作证了他跟太后有一腿。 这曾经有一腿,难道就不是有一腿? 静嬷嬷亦是皱眉不展。 她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跟步若轩讲过这样的话,或许的确讲过,看步若轩不像是撒谎,但步若轩要不要这般实诚啊? 哭笑不得的,还有步飒尘。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激步若轩,虽说他作证了扳指不是疾相所掉,但他也帮他证明了他所说的,这两人有苟且私情。 步封黎握拳掩唇微微咳了一声。 众人议论纷纷。 听到现在,虽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太后跟疾相肯定有私情,至于是曾经有,现在没有,还是一直有,这些其实吧并不重要。 这也太劲爆了,一人再长个几岁都能做另一人的娘了,这也能下得去口? 皇帝出了声:“够了!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太后不在了,你们就可以随便瞎说?” 还以为他的这个二子能证明个什么出来呢,终究还是个蠢货! 如此下去,皇室的颜面还要不要? “父皇,儿臣没有瞎说,儿臣是皇祖母亲口”步若轩以为皇帝说他胡诌乱讲,自是要出声解释。 却是被皇帝黑脸怒声打断:“你也想朕治你罪吗?” 步若轩这才紧急住了口。 皇帝又沉声呵斥钳制步飒尘的两个禁卫:“让你们把人带下去,你们一直等在这里做什么?说再多,拉再多的人垫背,也改变不了此人杀死太后的事实,拖下去!” 两禁卫领命,速速将步飒尘拖走了。 皇帝又示意季喜他们将太后的尸体抬走。 将手里的扳指扔向疾相:“朕赐给你的东西也能丢!” 面色不善,语气也很不善,那枚扳指更是直直砸到疾相的额头上,好在玉扳指圆润,没有利角,并没有砸出血,但也瞬时青乌一块。 疾相猝不及防,没能接住,那没扳指就掉在了地上。 幸亏地上有草,扳指正好落在草丛上,才没摔碎。 疾相将扳指拾起,攥于掌心,朝皇帝谢罪:“微臣知错了。” 他知道,皇帝虽然阻止了大家继续说他跟太后的事,看似帮了他,其实只是为了皇室的颜面,那根刺,已然长在了皇帝的心上。 皇帝也没让他起身,举步走向步封黎,并朝步封黎伸出手。 “什么?”步封黎佯装不懂。 “手机,水饺的手机,朕要看看有何重要信息。” 步封黎便从袖中将青柠的手机掏了出来,递到他掌心。 皇帝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的爽快。 将手机拿过,端详了一番,看到侧边的按键,按了按,手机屏幕瞬间就亮了。 然,只能看到屏幕上一张步封黎的像,想看别的,却动不了。 他又将手机递给步封黎:“朕要看看里面,就跟立冬那日你给朕看的那样,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步封黎没有接,也没有回话,又自袖中掏出自己的那部手机,然后按照皇帝刚刚的操作,按侧键将屏幕按亮。 然后将屏幕对着皇帝,伸出自己的食指,将指腹摁上屏幕下方那个指纹标记的地方。 手机瞬时解锁了。 展示完,他又娴熟地摁了侧键锁屏,将黑屏的手机拢进袖中,然后,不徐不疾开口。 “所以,请父皇恕罪,儿臣也无能为力,必须要她本人,要她的指纹。”
&esp;&esp;是铁了心
&esp;&esp;说完,又接过皇帝手中的手机,以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的食指指尖摁在屏幕下方的指纹标记上,屏幕上立马出现了一行字:指纹匹配失败。 步封黎看向皇帝,虽没做声,但脸上的表情全写着:我没骗你吧? 皇帝还能说什么,他又不懂这些,只能冷着一张脸作罢。 今夜的计划又失败了。 没抓到那个女人,他就还不能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下手。 皇帝抬手捏了捏有些隐痛的眉心,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扬袖示意大家散了。 虽然喜宴还没吃,洞房还没闹,但太后被刺身亡,这是国之丧事,谁还敢继续喜宴? 就在大家行礼准备离开之时,皇帝又陡然想起什么:“宫丫头呢?” 步封黎呼吸微凝,面色无波地将青柠的手机也拢进袖子里,一颗心却是不由地提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刚刚没有信步飒尘说的,太后就是水饺,跑出去的那人是假的,但,并不表示生性多疑的他一点都不怀疑、一点都不动摇。 此时问宫千暮,无疑就是想确认这点,确认是不是她假冒青柠跑了。 毕竟宫千暮一直跟他们是统一战线的。 如果是宫千暮假冒青柠跑了,那此刻宫千暮的人必不在府中,因为府四周都是禁卫,守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汤,她根本回不来。 见无人应,皇帝又朗声唤了句:“宫丫头!” 步封黎正思忖着找个什么理由,宫千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千暮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步封黎一怔,回头。 便看到宫千暮自人群后面走出来,对着皇帝落落大方、清清冷冷行礼。 皇帝示意步若轩:“看看她脸上有没有面皮?” 步若轩不意皇帝会如此直白,也不意他将这样的任务交给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看看步封黎,又回头看看宫千暮,跟皇帝颔首领命。 未等他转身,宫千暮已自己拾步前来,并一直走到皇帝跟前才站定:“还是皇上自己验最放心吧。” 皇帝没想到她会如此,但事到如今,反正大家也早已撕去了伪装,无需在意对方怎么想,别人怎么想。 亲自验便亲自验。 遂挑挑眉,直接上手检查她的脸。 确定是宫千暮本人后,这才一甩袍角走了。 皇帝离开,宾客散尽,喧嚣褪去,夜终于恢复了宁静。 步封黎没有去疾婉烟的厢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宫千暮也跟着他一起。 关上门,拴好门栓,步封黎问宫千暮:“你如何回府的?” 宫千暮弯弯唇,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青柠给了我三样东西,一封信,一张面皮,还有那部手机,我都是按照她信中所说去做的。” 步封黎接过信,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边走到桌边坐下。 【宫姑娘,一会儿我会引步飒尘杀我,待我穿走后,你再戴上此张面皮,扮做是我强行离府。 因你跟我声音不同,所以我录了一句出府时跟守门禁卫说的话,你到时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有个录音机,点开,里面就一个文件,点一下文件右边的那个黑色三角形即可播放。 前面我已经留白了一段时间,足够你先点开,然后再出门。 另外,手机不要完全放进袖袋,就拿在手上,以袖子掩住不让人看到就行,以确保音量最大释放。 对了,忘了告诉你如何打开手机,你先按一下手机右侧那个短一点的有根红线的键,手机的屏幕就会亮了,然后拿手指在屏幕上滑一下,上下左右随便什么方向滑动都行,就会出来一个输入密码,你依次摁下这几个数字,380606,然后就能看到那个录音机了。 恐手生,你可以先练习一下。 你强行离府,他们肯定要抓你,你假装手机掉了,让他们拾到,看到手机,他们会更加确定你是我。另外,安全找个后爹
&esp;&esp;厢房里,步封黎拿出青柠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应该是为了方便宫千暮的操作,录音机放到了主页面的第一个。 他点进去,再点开录音。 的确有挺长一段时间的静音留白,然后才是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奉王爷之命,出府去请几位客人。】 就只一句。 他反复听了好多遍。 然后点开了她的相册。 她的手机存储的大部分都是他的照片和视频,加上一些两人的合照,她自己单人的很少。 不像他的手机,正好与她的相反,几乎都是她的照片和视频,以及一些合照,没有他自己的。 自己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所以,他也只是随便翻翻,却惊喜发现第一个视频竟然是个新的,且拍的是她,虽然是他皇祖母的装扮。 激动点开。 【步封黎,你应该会看到这个视频吧?我跟你说,我很生气哈,非常生气!你娶疾婉烟这件事做得非常渣,非常非常渣!不是说你不该娶,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原因,就是你不该瞒我啊!你至少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对吧?幸亏我通情达理、心胸豁达、知分寸、懂进退、识大体,顾全大局,不然,换别人你试试,今日不大闹天宫才怪!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反省,听到没?否则,后果很严重。】 看着视频里面,青柠说着生气的话,表情丰富,小动作不断,又是做拍桌状,又是指镜头,咬牙切齿,还白眼翻到了天上去,步封黎彻底被她愉悦到了,唇角轻扬,温柔笑意自眼底漾开,映着桌上的烛火,流光熠熠。 【还有,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上次我去看花柳的时候,已经跟你说过了,太后跟疾相有一腿的事。今日,疾相跟我说,夜里有大事发生,让我不要插手,我想来想去,觉得肯定是皇帝要揪出我,然后对付你。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去酒窖叫停了你的计划,希望你不要怪我。确保皇帝抓不到我,也揪不出你的什么错,你应该就是安全的。】 【你不是让蓝椒带话给我说,若再穿回去就不要再过来了,待孩子平安生下来后再回吗?我答应你,暂时不回来了,等生完宝宝回来找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将个人安危放在第一位,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平安,一定要活着。否则,我就给你儿子或者女儿找个后爹,你自己想想,皇帝是你亲爹,尚且如此对你,后爹会对你儿子女儿怎样,想必你心里有数。你且看着办!】 【为了以后让你儿子女儿知道自己亲爹长什么样子,我将相册复制到了存储卡里,带走存储卡。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忘记你,我会每日看你的照片三遍,你也必须每日看我的照片十遍!呀,不行,你的充电宝有限。这样,你让人画些我的画像,将画像挂你床头。】 【早知道在现代把相片洗出来就好了。】这句话是自己一脸懊恼嘀咕的。 步封黎又被她逗乐了。 【好了,我还有大棋要下、大局要布,就说到这儿了,保重,孩子他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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