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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谢粱夫妇往正房去向父母、叔父叔母敬茶时,免不得要提起此事,刘氏赠了侄媳妇一套红宝石头面,末了又笑道:“阿梁媳妇是有福气的,人一进门,便给府里添丁了。”
这话有些一语双关,沈眷秋脸上一热,有些羞涩的看了眼身侧的丈夫,垂首笑了。
这话其余人听着高兴,淑嘉县主那儿却不一定了,谢华琅心中一动,悄悄打量她一眼,却见她神情恬静,微微含笑,似乎听得正认真,着实是气定神闲,倒是有些讶异。
她养性的功夫,似乎也太好了些。
不过这也是,从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嫁进谢家,遭受所有人温和的冷待,到现在同丈夫琴瑟和鸣,这样的手腕,又岂能是一般人?
谢华琅没有多想,送别长辈与兄嫂们,便留下同母亲一道,拟定自己出嫁时要用的礼单。
谢允新添了儿子,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欢喜之余,心中不免另有些阴翳。
昨日弟弟成婚,他作为兄长,也作为梁国公府的世子,迎来送往诸多应酬,着实抽不出时间来,后来半夜惊醒,又去陪伴柳氏母子,也没有空暇,如此过了一日,才终于清闲下来。
云娘递与他的那封信,现下仍在他怀里。
书房里安谧,他将其余人打发出去,将信封拆开,取出信来细阅,初时面色尚还平静,后来却越见哀恸,不忍卒度,禁不住合上眼去。
内室中无人做声,只有他略微重了的呼吸声,外间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却因为声音太清,不甚真切。
不多时,门扉被人扣响,淑嘉县主惯来柔和的声音传入,隐约有些忐忑:“郎君,我能进来吗?”
谢允没有做声。
淑嘉县主静默一会儿,有些不安的唤道:“郎君?”
谢允睁开眼,将手中信纸折起,道:“进来吧。”
淑嘉县主没有带别人进来,内室里便只有他们二人,谢允明俊的面容上尚且有未曾褪去的哀色,她见了,神情也低落起来,顿了顿,方才道:“你看了……她留给你的信?”
谢允有些疲倦的扶额,无声的点了点头。
“不要这样,郎君,”淑嘉县主目光中闪过一抹不忍,到他身前去,伸臂为他揉肩,轻柔道:“错误在我,与你无关,不要这样自苦,你要埋怨,便只埋怨我,她、她若是恨,也只管来寻我。”
谢允痛苦的合上眼,道:“你我之间早就是一笔烂账了,哪里分得出谁对谁错?最无辜的人,始终是燕娘……”
“千错万错,终究是我的过失,郎君怨我恨我,我都认了,”淑嘉县主侧目去看案上折叠起的书信,再见谢允如此神情,心中一酸,簌簌落下泪来:“可当初,我真没有想过要她死……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去了。”
“罢了,”她勉强将眼泪拭去,道:“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谢允摇头苦笑:“逝者已逝,的确没用了。”
“前些时日隋家夫人过府探望阿澜,在院中说话,我从那儿路过,听那孩子哭着说挂念母亲,”淑嘉县主眼眶微红,劝道:“夫君不妨同隋家商议,将她的坟茔挪回谢家祖地吧,来日阿澜祭奠,总还名正言顺。”
她既说要将隋氏的坟茔挪回谢家祖地,当然不能是以侍妾的名义,为了谢澜与隋家体面,也该是正妻礼仪才是。
谢允不意她会主动说起这些,神情为之一动,顿了顿,又摇头苦笑道:“届时,又该将你置于何地?”
“她原本就是你的原配,与你同葬也是应当的,至于我……便算作继妻,来日也可与你同归一处。”
淑嘉县主握住他手,神情歉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忽然间泪如雨下:“我那时候太年轻,也被惯坏了,从没有得不到的,总想着天长日久,会同你生出几分情意,却没想过,这原本就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甚至为此害了她性命……”
谢允看了隋氏遗书,心中原就悲痛,难免会思及但年旧事,然而现下见淑嘉县主如此,也是不忍,拉她到身侧落座,酸涩道:“我对不住燕娘,对不住阿澜,也对不住你,若不是当初我……”
淑嘉县主伸手过去,掩住了他的唇,眼眶含泪,抚慰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谢允长叹口气,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微微柔了几分:“幸好这孩子来了。”
淑嘉县主温婉一笑,正待说句什么,却猝然间变了脸色,支撑不住身体,软软的扶住他肩。
谢允大惊失色,将她小心抱起,便觉手下沾湿,侧目去看,她下裙上竟沾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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