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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
“荒谬!”
众臣的面前,萧纶对于萧绎让他交出柳仲礼的事情嗤之以鼻。
柳仲礼献言,让他成为了萧绎举兵的借口。
萧纶其余的属臣,对此也是默然,不想要参与进这场风波之中。
...
夜渐深,曲江池畔的灯火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金鳞。沈怀礼伫立栏边,望着那座刻着“始问”的小碑,心头如潮水翻涌。他忽然想起南诏山中那位老巫医的话:“人若不说话,魂就沉了;地若不回声,灵就死了。”那时他还年少,只当是乡野迷信,如今才懂,那是千百年来被压住喉咙的民族,在暗夜里最深的呻吟。
宴罢归途,三人同行于长安街巷。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他们长长的影子。阿承走在中间,左是师尊,右是国相,却毫无帝王之矜,反倒像个求学未倦的少年。“老师,”他忽然开口,“您说百姓能喝上清水便是对,可若有人不愿清井,甚至想把井填了呢?”
沈怀礼脚步未停:“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着别人打水、饮水、洗菜、煮饭。清泉不会骗人,日子也不会。”
柳含烟轻笑一声:“可他们会说,这水太凉,伤脾胃。”
“那就烧开。”沈怀礼淡然道,“问政如烹茶,火候不到,味不出;火太大,又焦了。关键不是谁掌勺,而是所有人知道锅里煮的是什么。”
话音落处,前方街角忽有骚动。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跪在地上,手中举着一卷竹册,嘶声喊道:“我儿被征去修渠,半年无信!官府说已放归,为何不见人影?求大人明察!”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憔悴的妇人,怀里抱着吃奶的婴儿,眼中尽是绝望。
巡夜武侯正欲驱赶,却被阿承抬手制止。天子亲自上前,弯腰扶起老妇:“您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令郎何时应役?”
老妇愣住,颤抖着报出籍贯姓名。柳含烟立刻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役籍简目》,翻查片刻,眉头紧锁:“这批劳工本应在三日前遣返,路线经由蓝田,但地方驿报未录其名。”
“派人去查。”阿承低声道,“一个都不能少。”
沈怀礼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十年前,这样的哭诉会被斥为“扰乱秩序”,今日却有天子亲迎、国相亲查。他知道,这不是仁政突降,而是无数个“问”字累积而成的裂变??从昆仑墟那一声鼓响开始,到今日街头一声呼喊得到回应,链条终于完整。
翌日清晨,沈怀礼未入宫,反往城西贫民坊走访。此处原是工匠聚居之地,近年因赋税加重、工坊倒闭,沦为乞丐流民栖身之所。他在一处破庙前停下,见墙上贴着一张新告示:《本月赋税收支明细图》。图以彩线勾连,自户部下拨至州县支用,每一笔皆有去向标注,末尾还附一句:“若有疑问,请赴问政亭登记核查。”
几个孩童围在墙边指指点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指着某条红线说:“爹,这笔钱说是修桥,可桥还没影儿呢!”父亲苦笑:“孩子,别问了,问也没人听。”
沈怀礼走上前,蹲下身子:“现在有人听。你想知道这笔钱去哪儿了吗?”
男孩怯生生点头。
“那就去问政亭写下来。”他递过一支炭笔和一方小木牌,“只要写了,就必须有人答。”
父子俩怔住了。那父亲眼眶突然红了,猛地跪下:“大人……我们不是刁民,只是实在活不下去了……”
沈怀礼扶他起来,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真正的刁民,是从不让人问的人。”
午后,他回到太学旧舍整理西行带回的档案。十七箱资料已分类归档,其中一份名为《河西屯田虚耗实录》的册子尤为触目惊心:三十年间,朝廷拨付边疆军屯银两共计八百余万贯,实际用于农垦者不足两成,余皆流入私囊或挪作他用。更骇人的是,账目伪造手法极其精密,层层嵌套,若非“剥皮术”逆向推演,几乎无法察觉。
他正凝神细读,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共算者冲进来,脸色发白:“先生!洛阳那边出事了??第七号仓遗址昨夜遭焚,整片码头化为焦土!还有……我们在当地发展的三名线人,今晨被人发现溺死于洛水中,口中塞满黄泥。”
沈怀礼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如刃:“是谁下令封锁消息?”
“刺史府说是意外走水,正在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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