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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现下能搭救咱们的,只剩下湘君了么?」回想起数个时辰前那猝不及防的无情杀戮,聿珏眸心一黯。
&esp;&esp;「我不知那队人马究竟是不是国舅的人,若是,又怎会对咱们痛下杀手……如今局势未明,贸然向南走只是增加遭人发现的风险,不如先找个僻静之地安顿下来,再寻良策。」以菡忧心忡忡的道,她没说出的是,在人生地不熟处不停朝同一个方向走,亦是赌命。
&esp;&esp;聿珏茫然点点头,「还得想法子治你的腿伤。」
&esp;&esp;以菡勉强的笑了笑,「卑职的伤不重要……走吧,咱们继续寻找人烟,这么一点水不够咱们撑两天的,得赶紧找到人才行!」
&esp;&esp;两人继续策马北行,然则不知是方向错了,还是在不熟识的地方下依循着相似的地貌打转,一连奔了两日,触目所及除了碎石、黄沙之外,别说人烟,就连活物都少见。
&esp;&esp;在烈日照拂之下晒得两人头眼昏花,聿珏发现打从出逃之后,以菡的话就越来越少,昨儿个甚至滴水未进。
&esp;&esp;「以菡……要不歇息一会儿?」如今拉着韁绳的已换成聿珏,苑以菡虚弱的点点头,她们在另一处与人同高的石头边下马,勉强遮挡住日头。
&esp;&esp;「最后一点儿,来,你喝!」她把水囊交给以菡,在碰到以菡指掌时冷不防给那寒凉吓了一跳!「以菡!你……以菡?」
&esp;&esp;苑以菡的左腿传来阵阵剧痛,她冷汗直冒,把水囊推回聿珏身边,「不,卑职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别浪费。」她玉颊刷白,两眼昏花,跌坐在地上;聿珏连忙要来扶,才终于听见她吐实。
&esp;&esp;「那箭,有毒,纵然无法毒死人,也能把人困住,动弹不得……」在大漠里,把人困住了也就与死无异。
&esp;&esp;聿珏捧着她的脸,「不、不……你不能待在这儿!你随本宫离京,护驾有功,你、你……要回到湘君身边的!以菡!」
&esp;&esp;一提及「湘君」,以菡便是笑了;她从怀里取出那隻色彩斑斕的信鸽,宝爱的抚弄了几回。
&esp;&esp;「你还有信鸽可用?」
&esp;&esp;「最后一隻……我最信任的。」以菡让牠跳到自己肩头;那信鸽彷彿觉察了主人已走到生命尽头,不住磨蹭着她的脸。「别撒娇了,去吧!」
&esp;&esp;信鸽振翅飞上天际,在空中盘桓了两圈之后,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
&esp;&esp;「不知飞不飞得到?这儿距离京城太远了,前两隻恐怕都凶多吉少……」左腿又是一阵剧痛,以菡痛得冒汗,聿珏捧着水囊凑近她嘴边,水珠稍稍滋润了乾涸的唇,她下意识地张嘴啜饮,剩馀的水大半洒了,染湿她的衣襟。
&esp;&esp;「你不能死!本宫身边就只剩下你了,你不能死……」聿珏丢开水囊,转而紧紧环住她。
&esp;&esp;以菡气若游丝,近乎瘫软在聿珏怀里,「殿下……你骑上马,再往北走,肯定能够遇着人烟……撇下我也好,青马载您一人,要比载着咱们来得快上许多……」
&esp;&esp;「你别胡说!」聿珏激动的掉泪,晃了晃以菡,可怀里的人儿不为所动。「我怎么能丢下你……咱们、咱们要一起活下去的,一起……」
&esp;&esp;「卑职只能陪您走到这儿了。」眼眶泛出一阵热辣,以菡难掩哽咽地回握着聿珏,「您回京之后,请替我向藺大人说……卑职惭愧,没能好生护着您,没法再见她一面,卑职惭愧……」她声调渐稀,终至无声。
&esp;&esp;「以菡……以菡!」眼睁睁看着以菡的手无力垂落,她抱着以菡微凉的尸身哀痛长啸,两人的泪交织在以菡脸上,无言诉说着命运无情。
&esp;&esp;聿珏轻抚着以菡眼角的泪,自己又饿又渴,已无力挖出个坑洞将她掩埋,只能静静地让她躺下,并将之掩藏在石头缝隙间,勉强算是送别。
&esp;&esp;临去之前,她取下以菡掛在颈间,片刻不离身的鸟笛,「没有你,我怎会活到现在?你没有对不起湘君……」她再解下象徵军阶的腰牌,拉着以菡的手,让双手交握着腰牌搁在胸前。
&esp;&esp;以菡脸色白中带青,嘴唇也微微泛紫,显然是中毒已深的徵兆,然而她仍是忍着煎熬带着聿珏又行两日;往昔的灵动跳脱已不復见,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入睡一般安详的模样。
&esp;&esp;「真正无用的人莫不是我?」聿珏泪如雨下,一点一滴地落在以菡手上,「母后也好、知更、柳蒔松也好,乃至于你!还有那些亲卫们,多少人因我而死,我却什么都无法为你们做到……」她仰望烈日,高掛的日头就像是嘲笑她一般的悬在那儿,她哭了,却也笑了,「皇甫聿珏……当真是无用之人!」
&esp;&esp;聿珏长跪着,捻起一小撮土,就像是替以菡捻香,庄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她再度拖着虚弱的步伐起身,驾着青马缓缓前行。
&esp;&esp;没有吃食也无饮水,不仅聿珏,青马也彷彿走到了极限,行至一小处绿荫,青马再也走不动似的倒下,聿珏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握着玄铁短匕刨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挖到一团潮湿的烂泥。
&esp;&esp;「连你也弃我而去了吗?」聿珏含泪望着青马,在烂泥间勉强啜饮了几口,砂土将她的脸面也给染黑;她拍了拍青马的脖颈,在兀鹰的环伺之下离开了马尸。
&esp;&esp;又行半日,大漠里的碎石越发细碎,向晚的微光在最远处的山稜间半掩,聿珏在荒凉的旷野处跪了下来,远方隐隐听见了狼嗥,兀鹰盘桓于头顶上,似是等着啄食尸身。
&esp;&esp;与其在酷热的烈日中倒下,倒不如在寒彻肌骨的夜里死去要来得快活?
&esp;&esp;她就只剩下这一点选择了么?
&esp;&esp;张了张还沾着沙土的乾裂唇瓣,聿珏揣了揣,把湘君替她求的符给握在手中,她倒了下来,眼看头顶上的兀鹰越来越多。
&esp;&esp;「母后……是您,母后?」眨着昏花的双眼,大漠带起的沙尘拍打着她的脸颊,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就连替自己悼念的眼泪也没能流下。
&esp;&esp;将平安符牢牢收进手心,聿珏喃喃唸着「湘君」,在脑海间,回忆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袭来。
&esp;&esp;『无论如何委屈,咱们都得尽力求活;就当是为了你我,好么?』
&esp;&esp;结果,失约的人竟然是她?
&esp;&esp;她闭上眼,任凭寒凉带走仅存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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