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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1页）

&esp;&esp;他伸出没有疤痕的那只手，欲抚摸她的面庞。才到半途，宝珠便发觉了，惊异地盯着他。

&esp;&esp;确实失于轻浮了。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执意捧住她的脸，安抚地摩挲片刻，转而按在她的颈上，才被他吓了一跳，掌心传来的搏动稍显急促。

&esp;&esp;她不知道，他曾经梦见…她不在了。

&esp;&esp;那时刚从青禾军队的埋伏中突围，不善水的人要逆水而洑，身边除了李还，只有个背着佐清荣首级的小兵。

&esp;&esp;那头颅在水里泡过一遭，没几日就开始腐烂，偏偏嶂涞将领如获至宝，不肯就地掩埋，非要好生带回去。回程路上太子殿下伤口难愈，断断续续地发低烧、做噩梦。

&esp;&esp;梦见宝珠气竭形枯，悬着最后一口气等他回去，却终究没能等到，孤零零地去了。

&esp;&esp;这梦毫无道理。但醒来时，心里空荡荡的，不知不觉中竟然满脸是泪。太子发了狠，让把罪魁祸首就地镇压，而后便跟嶂涞军士分道扬镳，日夜不停地往京中赶。

&esp;&esp;如今回想，若是迟来一步，总要生些波折，幸有上天垂怜，愿意成全他。

&esp;&esp;良久，皇帝方才松开她。

&esp;&esp;宝珠亦敛了心神，起身要告退。

&esp;&esp;“不急。”皇帝拦住她，一边打开桌上放着的食盒：“你在那边暖阁吃饭，总不能踏实坐着，我才把你叫过来一块儿用。”

&esp;&esp;如今在他面前，难道就能踏实坐了吗？

&esp;&esp;宝珠见他将粥取出来，到底捺不住，接手过来，摆了碗筷，又替他先盛。

&esp;&esp;这种时候不过是几样大同小异的素菜，远不如平素精细，但与皇帝同桌，本就是逾制。

&esp;&esp;辞不敢受是没有用的。皇帝不知道，他和先帝的性子如出一辙，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心里面有你的时候，就没有逾制一说。

&esp;&esp;宝珠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隐约听见门外有低低交谈声。

&esp;&esp;皇帝放下筷子，正要开口，宝珠已忙不迭地站起身：“奴婢告退。”

&esp;&esp;“回来!”皇帝啼笑皆非：“你往外走，不是与人碰个正着？”下巴往内室扬了扬，示意她去那边待着。

&esp;&esp;宝珠无法，只得依他所言。

&esp;&esp;内间地方不大，一张书案就占了大半，各种书册纸张堆成小山，倒能乱中有序、杂而不乱。

&esp;&esp;另一侧是床，这没什么可看。宝珠便立在书案前，忖了一时，专心研起墨来。

&esp;&esp;觐见回话的人很多：太子太傅、礼部尚书、銮仪卫、新设的十二监各衙门提督，除了大行皇帝身后哀荣及皇太后上尊号、皇帝登基大典、后宫册封事宜外，还有许多七零八碎的政务，皇帝远征嶂涞大半载，居然仍旧能做到心中有数——便是不知道的，亦不会叫存着试探之心的臣子们发觉。

&esp;&esp;“如今为皇考尽哀，方是头等要事，尔等不得有片刻轻忽；母后的寝宫，也要加紧修缮，从前西苑一带住的都是前朝宫眷，而今也该有个新气象，才能迎接大徵的五十一柳絮

&esp;&esp;大行皇帝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嗣君定谥曰“高”，庙号太&039;祖，于三月二十三奉安长陵。

&esp;&esp;在潦草对付了一个多月后，高皇帝的后妃们终于得以迁至西苑，各居一隅。

&esp;&esp;皇帝为太后上徽号“昭圣”。贵妃白氏、昭容乔氏为太妃；余者凡有品级，皆赠太嫔之位，进幸而未封者，亦归于一处，安度余生。先昭仪刘氏、才人阮氏、美人柳氏，均有追封，安葬于长陵妃园寝。

&esp;&esp;旁人犹可，曾经的白贵妃头一个跳出来叫屈：按规矩，她当封贵太妃的，皇帝生生给压了一级，罔顾先帝心意，简直不孝至极。

&esp;&esp;自高皇帝宾天，她就性情大变，再不复从前温良宽仁的作派，动辄打骂身边宫人，梓宫奉移当日，甚至又哭又闹地往棺椁上撞，求皇爷在天英灵为她作主，好歹被拦下了，如今又来!

&esp;&esp;不止太后没理会，连宫人内侍们都看厌了，料想这位主子肯为名分折腾了，便不必担心她再有寻死的志向。

&esp;&esp;谁想明琰大长公主听说了，竟主动向皇帝开口：“先帝在时，对她厚爱有加，尊封贵太妃，合情合理。皇帝心怀天下，难道还容不得她？”

&esp;&esp;皇帝怫然不悦：先帝在时，大长公主从不置喙宫中之事，却因薛盟投效自己，狠心打断亲子一条腿，如今更了不得，教训起侄儿了。

&esp;&esp;他的眼底漫上笑意，却如桃花潭水，看着春意盎然，实际仍是冷的：“姑母在皇考灵前悲恸过度，以致昏厥，朕没能前去关切，心里却是牵挂的，本打算过了百日，亲往府上探视，不想姑母这便进宫来了。”

&esp;&esp;天子守孝，以日代月，二十七日即可释服，这是为社稷苍生计；但无论皇帝抑或臣民，百日内仍不得作乐、四十九日不得嫁娶，更不必说走亲访友。他是要提醒大长公主，先皇西辞未远，还是不要为旁人的名利伤了自家骨肉情分得好。

&esp;&esp;不想大长公主听他说起举哀那日，心里越发起了疑。

&esp;&esp;原来那日她昏厥未醒，白氏在旁照料，一个显然是她心腹的宫人进来，悄声回禀说，翠微道人失踪了。

&esp;&esp;白氏又惊又恨，“必是太子”四个字脱口而出，又立即掩嘴，回首往床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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