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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2页）

&esp;&esp;一个人皮相太好了，半点儿缺憾也不留，就像是千雕万镂的玉，单薄易碎得很。

&esp;&esp;想不到今儿这么盛妆丽服，倒也没叫衣裳压得撑不住。

&esp;&esp;不独是眉舒，善善立在一旁，看着宝珠这副打扮，亦是感慨不已，恰好宝珠回过头来，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一笑。

&esp;&esp;这一笑什么意味都没有，也都无须有。

&esp;&esp;女官进来回禀吉时已到，请宝珠拜别太后。一瞬间屋中众人都站起来了，喜乐大奏，分离在即。

&esp;&esp;太后眼中泪光微闪，拉着宝珠的手勉力笑着：“我没什么可嘱咐的了。你是稳当的孩子，杏儿秋月两个又跟着你去，靖宁侯府离得也近…只是，人心隔肚皮，这辈子你用不着这话，但也记着这话。”

&esp;&esp;“儿臣谨记在心。”以前用不上这自称，以后也再用不上。宝珠屈膝一礼，随后便被女官们一左一右地搀起来了。

&esp;&esp;她们的手那样稳当有力，宝珠索性由着她们主导，放下朱红的盖头，茫然地迈出天和宫，坐上珠璎翠盖马车。绣凤幔帐一重重遮下来，她闭上眼，不用去看，也辨得出辘辘的车辕声带着她经过了哪一条长道、哪一扇宫门。

&esp;&esp;前后两世，她在这里活了多少年？在哪一处的红墙前黯然落过泪，又在哪一处的花荫前真心展过颜？

&esp;&esp;几番宫商，几番吟啸。泪眼东风，回首四桥烟草。

&esp;&esp;月华门外，即为前朝。皇帝与她已有一年余不再照面，待到此时，她心中除了不舍与感念，别的都可以放下了。

&esp;&esp;也应当放下了。

&esp;&esp;出得禁宫，傅家亲迎的车马便在此处等候。

&esp;&esp;傅横舟骑着高头大马，绕宝车三匝，是为辗转求之，必珍之爱之。

&esp;&esp;宝珠一时想起那盆景上刻的两句诗，不禁隔着帘子向外瞧了一眼，却只遥遥瞥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esp;&esp;车队再度启程，随着亲迎的人马一道缓缓前去。

&esp;&esp;靖宁侯府离宫城不远，因为清过道，一路上除了礼乐声，倒听不见别的嘈杂。

&esp;&esp;未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两名女官打开金漆彩绘车门，扶着宝珠稳稳落在铺了九狮栽绒毯的地上。

&esp;&esp;那双粉底皂靴就在眼前。牵红的一端被塞进她手中，另一端，自然在他手里。

&esp;&esp;借着这一段红绸，他引着她迈过门槛，往全新的天地去。

&esp;&esp;忐忑之余又有种淡淡的怅然，古礼中有催妆却扇之说，她本以为靖宁侯文采出众，今日或许会展露一二。

&esp;&esp;紧接着拜堂，那双官靴走走停停，将她带到新房里。

&esp;&esp;宝珠在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散钱的床榻上坐下来。虽然盖头挡着看不见，但听得出屋里挤满了人。

&esp;&esp;傅横舟应当就立在她身旁。那些略显年纪的声音七嘴八舌地打趣他、催促他将盖头揭开，她们要瞧瞧新妇子。

&esp;&esp;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嬉笑着窜来窜去，犹跑到她跟前来，蹲下身子，试图从盖头底下来看她长什么样儿。

&esp;&esp;傅横舟大窘，忙低声将他们赶开，又朝宝珠赔礼。

&esp;&esp;宝珠倒觉得颇过意不去，想告诉他挑了盖头也无妨，她又不怕人看，但因为不知道是否到了时辰，唯恐说错了惹人笑话。

&esp;&esp;屋中的妇人们愈发不满，揶揄着傅横舟，这回的语意明显不善了些。

&esp;&esp;恰在此时，外头一名小厮匆忙赶来道，有贵客驾临，请侯爷速速前去招待。

&esp;&esp;傅横舟如蒙大赦，连忙好言好语地向围着自己的婆姨们告退，请她们到花厅入席。又嘱咐留在屋中的婢女们，要仔细伺候。

&esp;&esp;他前脚走了，众人们不便冲着新妇子作弄，真落个恶名，只得后脚跟着，怏怏地散了。

&esp;&esp;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什么天仙，护得跟祖宗似的…我只替我那老嫂子发愁呢!”“这也不见得，您瞧又是给封官，又是那许多嫁妆，新妇尊容如何，可不能担保…”“唉，娶妻娶德么，要模样好的，往后还能没有？”

&esp;&esp;宝珠听得暗暗皱眉：往日那些诰命进宫向太后问安，她竟从没有见识过这般的言谈。粗不粗鄙尚在其次，能进新房来的，怎么也该是傅家近亲，为何个个都嫉恨得不加遮掩？

&esp;&esp;初来乍到，看不明白的也不能问谁，往后要多多谨慎些才是。

&esp;&esp;呆呆坐了一刻，到了掌灯的时分。有婢女上前来，轻声问：“夫人渴吗？饿了不曾？奴婢伺候您用些汤点可好？”

&esp;&esp;宝珠一概只摇摇头，不开口作答。目光落在高案前那一对龙凤喜烛上，眼前蒙着红纱，看得影影绰绰，只觉燃了这许久，倒仍不见短减下去，不过在其余彩灯次六十三带銙

&esp;&esp;鸡鸣欲曙，宝珠勉力张开眼，见皇帝立在床前，正低头摆弄革带上的带銙。

&esp;&esp;带銙便是革带上缀的玉片，外形大小各不相同，排列也有讲究。宝珠见他折腾了半天都不得章法，正想接过手替他打理，才支起胳膊，浑身的酸痛便逼得她又跌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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