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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2页）

&esp;&esp;“父皇在找什么？”一道年轻的嗓音响起来，依旧温和、充满耐心。但在皇帝的耳中，这不啻鬼魅的召唤。

&esp;&esp;他蓦然回过头，太子忙伸手去搀扶，关切地皱起眉：“父皇慢些。”

&esp;&esp;如同诅咒似的，皇帝果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不受控制地跌回床上，被迫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esp;&esp;他竟然没有负伤。脸上、脖颈、露出来的双手，也找不到烧灼的痕迹…这、这不可能。

&esp;&esp;皇帝终于明白过来：李还临阵倒戈了!传回来的密信是骗他的!

&esp;&esp;他瞪大了眼，而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头一阵腥甜翻涌。

&esp;&esp;他开始捶床，既是震慑太子，亦是召人护驾，然而，始终只有太子立在他跟前。

&esp;&esp;太子像终于看出了他的不满，赔笑着道：“父皇莫要动气，臣替您找找。”

&esp;&esp;他俯身，盛然的气势压制着皇帝，一只手在床内侧轻轻一叩，再举到皇帝眼前：“父皇是找这个吧？”

&esp;&esp;传闻由和氏璧雕刻成的传国玺上赫然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此刻被太子轻巧地握在手里，随意地转了转，仿佛托着日月，满室生辉。

&esp;&esp;借着这样的光芒，皇帝总算看清了，太子的小指上有一道伤，蜿蜒着直到手腕。

&esp;&esp;一阵又一阵的钟声像闷雷似的，将凤仪宫中众人从睡梦中惊醒了。

&esp;&esp;宝珠自床上支起身，外面天色还是黑的，她手脚麻利地套衣服，准备去皇后寝殿，但脑子里仍是钝钝的。

&esp;&esp;杏儿三个也跟着拾掇自己，才要跨出门，匆匆走过来的徐姑姑眼疾手快，一把将胭儿推回屋里：“换了!”

&esp;&esp;胭儿穿了件水红的小袄儿。

&esp;&esp;宝珠只觉手脚都软了，腔子里有东西在缓缓撕裂开，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扶住门框，强撑着道：“柜子里有深褐色的，暂且穿着。”

&esp;&esp;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正殿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灰白，寒天冻地里的生麻简直堪称千疮百孔，幸好皇后还扛得住——皇后亦穿麻。

&esp;&esp;天诛地灭，她的心物归原主了。

&esp;&esp;这时候才看得见，小篆来了，一脸悲切地给皇后磕头：“皇爷大行了，请娘娘前往举哀。”

&esp;&esp;有宫人上前要搀宝珠，宝珠惊诧地回绝了，自己去扶住皇后。

&esp;&esp;皇后老了。宝珠看得真真切切，就在方才那一瞬。

&esp;&esp;所谓举哀，实际就是放声悲哭。满殿的内外命妇中，数白贵妃的泣声最为伤心欲绝、催人泪下。

&esp;&esp;哭不出来的也不是没有，但靠着在手帕上沾些姜汁子一类的，往眼睛下面涂抹几下，总能泪眼婆娑起来，不至于走了大褶。

&esp;&esp;唯有皇后没随大流做出呼天抢地的样子来，只是静静地跪着，背挺得直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esp;&esp;倒没有谁敢在背后妄议半个字：板上钉钉的皇太后，这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其余什么太妃太嫔的，往后都要在人家母子手底下讨嚼用!

&esp;&esp;一想到这些，便觉得身上草草缝制的麻衣愈发硌人，脚下的麻鞋更是四面透风。

&esp;&esp;除去白贵妃和乔昭容，大行皇帝的嫔御们品级都不高，举哀的位置越靠外，自然越受穿堂风吹，年纪小些的还好，那些有了年纪的，心底比身上还凉。

&esp;&esp;然而这已经是优待了。男人们不论是姻亲还是朝臣，都只能在殿外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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