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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太后微微一笑。
&esp;&esp;皇帝陛下銮驾重回紫禁城,于武英殿听政。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中,摄政王坐在一侧宝座,朝臣长揖:“陛下万岁,殿下千岁!大晏太平永载!”
&esp;&esp;劫后余生的北京有条不紊地忙碌,只是过去几天,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过。摄政王的銮驾仪仗曾经在武英殿外顶着刀枪踏血前行,如今武英殿外的砖头都被刷得干干净净,一丝儿血迹都找不到。
&esp;&esp;冷风拂过武英殿前的石砖,却依旧漾着清冽的腥甜。
&esp;&esp;痕迹总会有的,史书都是要记一笔的。百年之后那一天,鲁王的作为,粤王的作为,何首辅的作为,刘次辅的作为,都会有个评价,不是现在。酷烈的摄政王就坐在皇帝陛下身边,不像是挟天子令群臣,他现在就握着乾坤。
&esp;&esp;不敢想未来,不敢想。
&esp;&esp;刘次辅的位置空出来,内阁可能要进新成员。何首辅老老实实眼观鼻鼻观心,其实他表情一贯这样的,没改过。摄政王刚刚归京那一天,坐在皇极殿往下看他,他就这幅德行。
&esp;&esp;其他臣子,凤阳屠城时处理一批,福建赈灾处理一批,及至刘次辅擅权又斗掉一批。摄政王坐在高处往下看这些跟他一样劫后余生的臣子们,忽而想自己以后得是个什么形象,刚监国就清洗那么多人。那些人实实在在就是他杀的,他不准备狡辩。
&esp;&esp;名声这玩意儿,李奉恕不稀罕。
&esp;&esp;摄政王看着群臣后面的武英殿门口长长地出神,殿中没人敢吭声,惊扰他。
&esp;&esp;冬天了,辽东的人怎么活……
&esp;&esp;辽东已经下雪。今年的严寒来得比去年更早,美丽的雪花飘荡着无尽的绝望。关宁军日夜巡逻操练,去年沈阳闹过冰灾,今年金兵肯定还是会出来的。
&esp;&esp;阳督师双腿已经不能下地,几乎动不了。身边所有将领轮班巡值,一刻也不能松懈。如果再闹一次金兵围城,阳继祖只能以死谢罪。
&esp;&esp;“在大连的种子都要守好,那是明年的指望。”阳继祖痛得额角冒汗面如金纸,但表情一动不动。金副总兵焦虑:“今年金兵真的会出来么?如果……”
&esp;&esp;齐总兵冷峻:“如果是走辽东境内,咱们就算全军覆没也得把他们堵回去。围京之耻,你我承担不起第二回。”
&esp;&esp;金副总兵正色:“就是怕他们走鞑靼了!上回就……”
&esp;&esp;阳督师沉着脸,齐总兵看金副总兵一眼,金副总兵闭嘴。
&esp;&esp;阳督师手指敲炕桌:“建州里有我们的人。”
&esp;&esp;齐总兵一惊,怎么他都不知道?金副总兵愣愣地:“真的啊?有几个啊?”
&esp;&esp;阳继祖自言自语:“知己知彼。建州有咱们的人,难保建州外面没有他们的人。”
&esp;&esp;连金副总兵都沉默了。会是谁?能是谁?同僚猜忌生嫌隙是大忌,若说外面没有建州的内应,金副总兵都不大信。
&esp;&esp;“他们按兵不动,我猜到一个原因。”齐总兵淡淡道,“北京正在闹天花,他们在等天花平息,那时的北京必然人疲病弱。”
&esp;&esp;金副总兵张着嘴:“他们能知道北京的事情?”
&esp;&esp;齐总兵冷笑:“你如何保证,这个‘内应’不在北京,甚至不在朝堂?”
&esp;&esp;阳督师道:“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以静待动,绝对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机。”
&esp;&esp;齐总兵抿着嘴,金副总兵忽而长长一叹:“就是苦了老百姓,沈阳卫里不知道还能吃什么……”
&esp;&esp;室内沉默,窗外被风呼啸,咯咯撞窗棂。这才刚暖和几天,感觉夏天都没过够。这两年太冷了,真的太冷了,今年豆子都不长……
&esp;&esp;金副总兵难过:“天不饶人。”
&esp;&esp;沈阳卫里的确没什么能吃的了。谢绅领着一帮小孩子,已经能用蒙古话跟阿灵阿的管家据理力争,就想要多一点吃的。然而没有,阿灵阿的管家笑一声,根本不再理他。谢绅面皮烧灼,默默弯腰拎起一小只麻袋。谢绅干活很拼命,他两只手的关节都不太好了,干活干的。只是汉人尤其是读书人总是给人这么个印象,白吃不能干。
&esp;&esp;谢绅有点熬不下去了。可是他还有任务,那个伊勒德突然从会同馆升迁进了礼部任主客清吏司郎中,正五品。伊勒德一个鞑靼派来的军官为什么会突然升迁,品级都上去了,谢绅不得不多想。他还可惜自己一笔书法。吃了那么多苦练出来的,现在双手手指可能都有风湿,以后再写不来潇洒俊逸的字体。
&esp;&esp;谢绅扛着一只小布袋子,摇摇晃晃往小学堂走。小学堂里的幼童们天天饿得哭,小馒头几乎没吃过几顿饱饭。谢绅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地想,自己死了,他们是不是能吃顿肉。
&esp;&esp;冷风抽着谢绅的脸,他麻木地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esp;&esp;伊勒德被提拔,意料之中。女真朝野有种心照不宣,今年还得南下。如果南下,估计走草原,和鞑靼修好是必要的。
&esp;&esp;女真朝廷比大晏朝廷精简,人数也少,五品就能上朝了,只不过是要站在殿外。伊勒德站在风雪中身形依旧挺拔,不见瑟缩。
&esp;&esp;他面无表情地透过北风听里面朝堂奏对。汉话蒙古话交杂,黄台吉汉话流利,可以直接与新来的降臣降将对话,但是其他大臣听不懂,还得有个舌人翻译,对于伊勒德来说,等于是同一句话重复两边。
&esp;&esp;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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