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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esp;父母治丧
&esp;&esp;一家人之间温馨而又平淡的日子,对于热孝当中的李遐玉而言,便如同春风一般渐渐化去她内心中沉重的悲伤。然而,她到底不可能因亲情的温暖,便忘记失去阿爷阿娘的哀痛。更多的时候,她都在默默地抄经祈福,并悉心打理父母的丧事。虽说眼下他们的棺椁尚在回灵州的路途中,但一场白事所需的事务何其繁杂,皆须得她一一过问,仔细筹备起来。祖父祖母都是长辈,不可能出面主持晚辈的丧事,家中也没有旁的亲戚。也只有她,才能一肩将这些琐碎而又令人痛苦的事情担起来。
&esp;&esp;许是太过繁忙的缘故,李遐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便消瘦下去,那张白玉般的小脸更是瘦得有些脱了形。纵使柴氏与李和皆不许她守孝茹素,每日汤汤水水地补养着,也依然未能将她补回来。谢琰、李遐龄心中担忧不已,恨不得将这些事都替她分担了,她却只给了他们一些需要外出的杂务,其他事都不许他们沾手。
&esp;&esp;这一日,谢琰听得李家部曲传话,说李信与孙氏的棺椁快要到弘静县城了,转身便往&esp;谢琰之志
&esp;&esp;天色将晚,灵堂方向传来了做道场念经的声响。谢琰却依稀觉得,能从这些毫无起伏的念经声中,听见李遐玉的哭泣。他有些食不知味地用了夕食,继续守在李遐龄床边,心思却已经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esp;&esp;直到临近宵禁的时刻,匆匆前来吊唁的宾客才纷纷散去。李家人丁稀少,没有任何亲眷,且并不经常与弘静县中的官宦家族来往。但李和毕竟是正四品的河间府折冲都尉,柴氏亦是得到朝廷册封的四品郡君。单以官职地位来论,他们便是弘静县中品阶最高者。那些个背地里再如何嫌弃他们家粗鄙的世家支脉,也不得不过来应一应景。不过,吊唁者虽然看起来并不少,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河间府的武官以及寻常府兵。他们皆是李和的下属,不少人与李信也颇有交情,哀思与仇恨都真切许多。便是笨拙地说着安慰的话,也令人觉得更加真实。
&esp;&esp;谢琰立在灵堂外,远远望着李遐玉瘦弱的背影,垂眸静思半晌,这才旋踵离开。
&esp;&esp;他正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外走,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三郎君。”
&esp;&esp;谢琰猛然抬起首,警觉地循声看去。涛壑起伏的松林当中,走出一位身着粗布衣衫的魁梧大汉。他风尘仆仆,满脸胡须,似是许久都不曾打理过自己。但谢琰借着附近垂挂的灯笼的微光,仍是一眼便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esp;&esp;见到谢琰,这大汉竟是虎目微红,难掩惊喜与激动之情:“某可算寻着三郎君了!三郎君果然平安无事!!否则……否则某便是自尽谢罪,去了地下也无颜见郎主!”
&esp;&esp;“这里不便说话,去客院罢。”谢琰打断了他,回首看了看灵堂,心神微定。见到此人之后,他心里也生出了些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情。原先他还有些担心,这人出现之后会对眼下的生活产生影响。但仔细想想,倘若他心念已定,又有何惧呢?
&esp;&esp;李家外院右路有好几个小客院,看起来略有些拥挤。柴氏与李遐玉给谢琰挑了个最大的院落,安排得十分舒适妥帖。这个院落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正房作了寝房,左右厢房分别是书房以及供他试着制作武器的工坊。
&esp;&esp;谢琰将大汉带进客院之后,便让洒扫的仆从去厨下要了些温热的吃食。就在他与仆从说话的时候,大汉格外敏捷地在院落中走了一圈,透过打开的窗户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每间房里的陈设,显得很是警觉。
&esp;&esp;谢琰皱起眉,淡淡地道:“李家与我有善缘,待我如同家人,冯四师傅很不必如此。”
&esp;&esp;大汉冯四听出了他的不悦之意,叹道:“某随着他们家部曲一路来到这里,听说三郎君已经认作了他们的义孙。眼下看来,确实是某多想了。李家人信义非常,果然很看重三郎君。这院落虽然有些狭小,但位置僻静,陈设精心,比起家中也算不得太差了。”
&esp;&esp;谢琰道:“他们本想留我住在内院,是我坚持住客院便足够了。”他本来觉得自己迟早会走,不如稍微保持些许距离得好。不过,便是如今志向已经变了,住在此处也无妨。这个客院小而精致,又安静,很符合他的喜好。
&esp;&esp;两人来到书房中,长案上正铺着谢琰新近描绘的弘静县舆图。他画得格外细致清晰,舆图上仍留有许多待填补的空白。冯四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在长案边盘腿趺坐下来。
&esp;&esp;此时,仆从已经送来了吃食,谢琰看着冯四狼吞虎咽地将所有吃食都吃了个精光,这才与他说起了正事:“我与元娘、玉郎如何来到灵州,想必冯四师傅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这些日子,不知你又过得如何?”
&esp;&esp;冯四回道:“那日在长泽县城中失散,某便挨家挨户地找寻三郎君的下落。原本已经打探到三郎君投宿的消息,却不料遇上薛延陀人攻城。当夜实在太乱,某只能暂且夹在人流当中躲藏起来。次日再去寻三郎君时,又遇上薛延陀人前来劫掠幼童。某在城中遍寻不着三郎君,以为教薛延陀人抓了去,便一路追踪尾随他们,想伺机营救。”
&esp;&esp;谢琰神色微动:“我们那时已经出城去了。你所说的薛延陀人,应该是突厥降部冒充。”
&esp;&esp;冯四疑惑道:“三郎君怎会知晓?!那夜该不会是去了城楼附近杀薛延陀人罢!”他猛地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少年。他是守护谢琰的部曲,从小便教他修习武艺,对他自是再了解不过。分别之前,谢琰不过是个武艺不错的少年郎,如今身上却隐隐多了几分收敛起来的煞气。沾过血腥之人,毕竟与寻常人并不相同。何况他年纪尚小,再如何掩饰,眉宇间的气息也已经改变了不少。
&esp;&esp;谢琰对于他的反应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淡淡地道:“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迟早都有这么一日。”顿了顿,他便又接着方才的话问:“冯四师傅跟着去了突厥降部?将他们部落的名字告知我罢。”当时那些突厥人也趁乱杀了不少人,绝不能教他们就这么蒙混过去。
&esp;&esp;冯四发出几个艰涩的突厥语音节,低声道:“那些突厥人就在灵州、夏州之间放牧,中途还想将他们掳去的孩童卖给粟特人。某趁乱烧了些他们过冬的粮食,这才救下了十几个孩童,送回了长泽县。可惜这些孩童早便成了孤儿,便是送回去,恐怕也活不得多久,或许还会被其他人卖出去。”
&esp;&esp;谢琰道:“那便将他们接到灵州来,好生训练,他日正好能当我的亲兵。”
&esp;&esp;冯四怔了怔:“三郎君当真要从军?”他知道李和是河间府折冲都尉,征战经验十分丰富,应该能教给谢琰许多行军打战之道。然而,因几十年来被谢家教得有些顽固,他却本能地认为此事不妥,强烈反对道:“便是从军,李家恐怕也不会让三郎君一开始便做武官。以三郎君的身份,怎么能从府兵一路往上熬?何况,若要博得军功,便必须上战场。时刻冒着性命之忧,又说不准能得什么武勋军功,想要升迁还不知须得耗费多少年!!”
&esp;&esp;谢琰挑起眉,嘴边浮起讽刺的笑容:“我是什么身份?父祖皆是白身,又有何金贵之处?旁人能当得府兵,我又如何当不得?李家祖父尚且能从小兵一步一步熬到如今的正四品,我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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