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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抟依言盯着男童看了一阵,又接过生辰八字。只一眼,便摇摇头,把桌上铜钱推了回去,道:“印绶过旺宫杀丁卯,不算。”薛竹赶紧在桌下拉住沈抟,抢着说:“啊!那个,小少爷八字硬,面相阳刚。他有庶出兄弟是吧?”对面的官人听沈抟说的不像好话,面色不善,见问,便点头说:“确实有一兄一弟。”薛竹点头说:“那就对了,他呀,容易方克兄弟,让他们离远些就好了!最好,别见。”这官人一脸不屑领男童走了。沈抟又看薛竹。薛竹猛摇头:“他丁卯年早夭,死于兄弟之手!我听懂了!但这个更不能说,这个容易挨打!!”沈抟发了一会呆,忽地一笑。细雨和风,朗月幽星。薛竹便收拾桌上纸笔铜钱,拉着他的手,慢慢走了。得到黄昏,走到一座陈旧的小道观,薛竹便向前扣门,好一阵无回音。薛竹挠挠头:“师父,我们要不走回永济镇去?不然恐怕要露宿。”沈抟直勾勾看着他,毫无反应。薛竹踌躇不决,也望着他。沈抟细眼微不可查的眯了眯,把脸颊侧了侧。薛竹一愣,转回身稍稍低头,嘴唇贴了一下沈抟的脸,哭笑不得道:“你高兴什么呀,我们这要没地方住了。”沈抟嘴角上弯,抬目看了他一眼。这两年薛竹身形逐渐长成,比沈抟要稍高一些。轩逸明丽,丰神俊朗。沈抟手伸进怀里,似乎摸了一阵,掏出两张度牒。并一本南华真经。看看薛竹道:“解剑。”薛竹赶紧将两把剑都解下交给他。沈抟把双剑并拂尘,经书。都放在小道观的山门前。整整衣冠,又扣门,高声问一句:“知客慈悲。”不一会,便从观内传出一句:“有礼。”薛竹吃了一惊,他以为道观中无人。心说我这半路出家可能真是不行。赶紧低头站在沈抟身后。须臾门开,走出一老态龙钟的道修,朝沈抟稽首揖道,说:“请坐。”沈抟还礼,席地而坐,正襟袖手。薛竹一见,赶紧跟着跪坐下来,有样学样。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是做什么?借住一晚还得对暗号吗?老道修拿起度牒并南华经看了看,问道:“仙修贵上下?从何而来?可曾长住?所修何道?”沈抟答:“弟子俗家姓沈,单名抟。从怀安云游而至。不敢叨扰,只宿一夜。道名仪恒。”老道修看了看薛竹问:“仙修上下?”薛竹不言,沈抟便答:“敝徒薛竹,自小随身。出入孝悌,端方谨行”薛竹脑里黄钟大吕,嗡嗡长鸣。被这几个字的评价震得面红耳赤。恨天无雷,恨地无缝。那老道修又翻翻南华经,道:“老观规矩,初来背经。‘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沈抟便接下去:“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然后又接了几句,并无凝滞。老道修又施礼道:“二位请便。”放下经书度牒,自己回观里去了。沈抟站起身,挑着眉毛,歪着嘴角,一脸揶揄,居高临下的望着薛竹。薛竹并不敢起身,手足无措,心慌气短。心想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才还亲了他一下!这这这沈抟弯下腰,小声道:“不会了吧?这叫挂单!还是太年轻吧,薛道长?”一声薛道长,薛竹更是确定,一脸苦涩:“师,师父你,你我。”语无伦次,冷汗涔涔。终于双手捂脸,羞愤欲死:“师尊饶命!”沈抟踢了他一脚:“起来吧,装什么尊师重道呢?”二人得入观来,找了一间厢房。薛竹习惯性的随他走去里间,忽然一愣,赶紧回头欲逃。沈抟伸手,一把抓回来。按到床边坐下,弯腰在他耳边问:“跑什么?上哪去?”声音低沉软糯,沙哑酥麻。薛竹顾左右而言他:“师父,你,你什么时候恢复?也不告诉我。”沈抟笑笑:“大概,大概在上次,你非得让我跟你去河里洗澡的时候。要不就是上次你非得让我给那条狗算大限的时候?再不就是”薛竹想到他竟然清醒着,看自己胡闹这许多天,脸色滚烫,不敢接话。闪身起来,拿起南冥,又说:“啊对对对了,在,在回魂路,我把南冥弄坏了,又不会锻,咱们修修它吧。”沈抟接过剑放到一边,点点头:“不妨事,你没事就好。”薛竹转过身不敢看他,沈抟伸手抚了抚薛竹的脊背,轻声说:“难为你了”薛竹肩膀抽了抽,忽然回身一扑,几乎不把他砸倒。沈抟用力站稳,双手把他圈到怀里。薛竹浑身颤抖,将他越勒越紧,脸埋在他颈间,胸口砰砰狂跳。沈抟弯腰抄起他双腿,将他打横一抱,放在床上,道:“今天我睡外边,你放心。”听他说你放心三字,薛竹整个人垮在床上,眼圈通红,声音都哑了:“师父,我不想睡,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沈抟笑笑:“何必着急,我们来日方长。”转过天来,薛竹跟在沈抟身后喋喋不休,从黄泉路讲到奈何桥讲到崔简容,从凶神讲到饿鬼。“师父,唐真君一出场,我当场就哭了!你不知道,我吓得腿都软了!”薛竹说的手舞足蹈。沈抟一翻白眼,道:“你已经提了三次唐焕然,要不你找个路口?叫叫他?”薛竹摆手,说:“我又没什么事。叫他干什么?一见他我就哭的头疼。”沈抟撇撇嘴,问:“还玩不玩算卦了?回去过中秋呀?”薛竹笑道:“你也怪没溜的,跟着我胡闹,说人家宫杀丁卯,薄寿早死。”沈抟道:“人各有命,我又没说错。你不是刚说的黄泉路上无老少么?”薛竹凑上来,指指自己的脸:“仙师,你也给我算算。”沈抟懒懒的说:“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念书死同窗,务农死邻居,做工断手脚,行商折本钱。”薛竹脸都绿了:“打住打住,仙师你就说我长寿不?”沈抟表情怪异,为难的说:“你觉得对我来讲,多大年岁叫长寿?”薛竹一愣,干脆问:“你就说我哪年死!”沈抟眉尖一颤:“你不是去年死的吗?”薛竹哈哈大笑:“仙师果然灵验哈哈哈哈,一点没错!”问家宅散财保平安行到永济县城,沈薛二人寻了间饭铺,打算吃完午饭出城。却见旁边桌上坐了个商贾模样的男子。四十左右年纪,相貌堂堂,面色愁苦,一直看着沈薛。两人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薛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冲这位欠欠身:“这位相公,您有事吗?”这男子尴尬的笑笑:“对不住,我,我是听说二位,批卦灵验,想求二位帮帮忙。”薛竹皱皱眉:“等我师父吃完饭吧。”沈抟摆摆手,喝口茶漱漱口,问:“您是要问卦?说吧。”这男子请他们换了张桌子,重新摆上精茶细点,这才开口。这位相公名叫陈寒青,永济县本地人。祖上也出过两位进士,后来转而经商。本来一直风平浪静,稳中有赚。可不知为何,这两年来,生意每况愈下,家人伤病不断。前两月,还有家奴私斗身死,惹上一场官司。说白了,就是倒霉透顶!陈寒青满面愁容的说:“我请人看了风水,阴宅,俱言无碍。可是我一天比一天运气差。前几日,我有一位妾室无故横死。再这样下去,我家里这人”沈抟示意他不必再说,伸手一比道:“请你父母妻儿并如夫人的生辰八字。”陈寒青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写满人名生辰。沈抟看了看陈寒青的生辰,抬目问了一句:“重阳生人?”陈寒青道:“正是这个时辰不好呢!我父母都不长寿,内人身子孱弱。虽有几个婢妾,却都不大生养。现今也只一儿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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