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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第2页）

&esp;&esp;御医在处理伤口了，皇帝勉强松开的手掌却还悬在半空，随时预备着按回去。

&esp;&esp;这时候还能指望哪一个？唯有小篆乍着胆子上前去，劝道：“皇爷，您瞧这儿一片狼藉，也不是能养伤的地方，求您荣返吧，啊？带着宝珠…不是，带着娘娘一道，回宣政殿去，咱们那儿有顶好的参，这会儿用着不是正合适？”

&esp;&esp;他说了这一堆，见皇帝可算点了点头，连忙对御医使眼色，御医也刚替宝珠止住了血，顾不上擦自己的满头大汗，附和道：“梁总管说得是!皇爷，臣已经给娘娘含了一片参了，只是御医院里寻常备着的，终究不及皇爷亲藏的，既然血已经止住了，能不能醒，靠的就是调养了。”

&esp;&esp;能不能醒。皇帝听见的只有这四个字，抬头看了御医一眼，虽然无情无绪，却足以使御医不住泥首：“臣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esp;&esp;“有劳大人了。”他语音喑哑，带着血迹的手在御医肩上拍了拍，而后又紧紧攥起来，沉声吩咐道：“抬藤床来。”

&esp;&esp;藤床本是夏日里乘凉小憩用的，这会儿额外铺了厚厚几层褥子，生怕硌着宝珠。皇帝反而陪在一旁自己走，小篆咽了口唾沫，没吭声，御医更是战战兢兢的，不会出这个头——左右白太妃被箭扎了个千疮百孔，羽卫们还在收拾残局，没有外臣，没有谏官，谁多这个嘴!

&esp;&esp;眼看着到了宣政殿，皇帝想到先帝是在此处升暇的，自己无妨，对宝珠是否有碍却不好说，又让接着往前去，到两仪殿安置。

&esp;&esp;这也是属于皇帝自己的宫室，平日里来得虽少，但一应物什都是齐全的。皇帝没让人插手，自己将宝珠抱到了龙床上。

&esp;&esp;跟随着进殿的人都是一脸司空见惯：到了这时候，发生什么他们都不奇怪。

&esp;&esp;小篆早前就打发人寻参熬汤去了，这会儿正好可以端过来。又劝皇帝：“皇爷，娘娘如今已经平稳下来了，又在这两仪殿，这么多人伺候着，您不用再忧心了。”

&esp;&esp;皇帝漫然“嗯”了一声。他便接着道：“奴才伺候您更衣吧，这一身的血，一时娘娘醒来看见了，要多心疼啊。”

&esp;&esp;这话把皇帝说动了，点点头，正要往外走，又停下脚步，回到宝珠跟前。

&esp;&esp;她之前疼得在地上打滚，衣服上全是泥土，又和着血，这会儿睡着只怕也不舒坦吧？

&esp;&esp;可是不能动她。她太脆弱了，回来的路上，皇帝不住地探她的脉搏鼻息，怕她撑不住，又怕耽搁了脚程。

&esp;&esp;他见识过多少次死亡啊。手下将士的、敌方军队的，包括皇考宾天，自己在嶂涞中埋伏…没有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这样怯懦。

&esp;&esp;内侍呈了温度恰好的参汤上来，皇帝道：“朕喂她用完了再说。”

&esp;&esp;小篆还能说什么？待皇帝端过碗，麻利地递上了手巾与汤匙。

&esp;&esp;宝珠喝不进去。皇帝咬了咬牙，叫小篆替他将手擦干净些，捏开她的牙关，往里面送一汤匙，便又强行捏拢一回。

&esp;&esp;饶是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喝下去的参汤也不过十之一二，其他的全洒出来了。

&esp;&esp;宝珠多少会被呛到，但她依旧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鼻息。

&esp;&esp;参汤用过了，羽卫统领又在殿外求见，欲问皇帝如何处置白太妃的尸首。

&esp;&esp;皇帝正擦洗更衣，漠然道：“燕朝不是有种刑罚叫剥皮揎草？不至于如今就失传了，寻一个会这门手艺的来。”

&esp;&esp;羽卫统领隔着屏风，肃然应了个“是”，领命而去。

&esp;&esp;皇帝换了衣裳出来，又吩咐：“再打盆热水来，擦一擦毕竟要清爽些。”

&esp;&esp;他自己动手，力道轻得不能再轻，被热汽呵过的脸庞红润不不少，透出几分光彩来。

&esp;&esp;皇帝内里一颤，握住宝珠的手，继续细细地擦拭，祈求着她的手能自己暖起来。

&esp;&esp;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让把五十六药膳

&esp;&esp;夜色幽悄，阴沉沉的天幕像压在屋檐上似的。整个两仪殿处处灯火通明，却似万古永寂。

&esp;&esp;飞白和小篆各领着一排人，泥偶一样杵在门外站班，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惨淡的神色。

&esp;&esp;飞白到底站不踏实，过了一时，与小篆四目交接，打了个眼色，朝殿内示意了一下，是问他当真不进去伺候么。

&esp;&esp;小篆略一摇头，重新把脸转正，眼神游移起来：进去有什么用？这种只能求老天爷保佑的时刻，他们帮不上忙，索性别在皇爷眼跟前儿添堵——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天子，也终究有束手无措的事情，心里怕是哀恸欲绝，却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儿显露半分，且让他独处一会儿吧。

&esp;&esp;皇帝并非他想象的那般脆弱。屋中烹茶用的银铫子被他拿来煨着热水，隔一时便浸一条新的手巾，不住地给宝珠擦脸擦手，脚边也给她捂着汤婆子。

&esp;&esp;五月的天儿，他两只手都被热水烫得通红，可宝珠的指尖仍是冷的。

&esp;&esp;铫子的水终究有熬干的时候，皇帝双眼发赤，没有睡意，却干涩得不能不闭目。他解了外衣，翻身上床，小心翼翼地将宝珠搂在胸前，继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esp;&esp;她连鼻尖都是凉的。皇帝与她额头相抵，许久，才觉出一点热意——不是来自她，而是他自己熬得久了，眼睛有些发胀。

&esp;&esp;鎏金西洋钟摆有节律地轻响着，听得时间长了，和人的心跳若合一契。皇帝不能成眠，随着那机械的声音，数着宝珠的心跳，忽然，那低弱的搏动停了一拍，没再跟上了。

&esp;&esp;皇帝大惊，立即坐起身来，两手都紧紧攥住宝珠的臂膀，试图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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