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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紅露修长若绿竹的身子倚着门,一派慵散,却凝然看着这一幕。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看少女那双皓如白玉的双手握着黄青色的扫帚,因为用力而若隐若现的青筋。而紫苏一身白衣,被卷起的黄色尘埃包裹,却似点滴不沾,所谓的清丽出尘。
他嘴角抿起,本是如刀锋锐的薄唇,慢慢柔和下去,想起以前读过的禅语:
凡扫地者,自心清净,另他心清净,又可诸天欢喜。
可自己分明是嗜血且冷酷的修罗,偏偏爱读这些东西,仿佛讽刺,又仿佛天生的魔神交互吸引,此时这些语句,竟然如此清晰的记起。烟尘中的少女,身子纤细,却给自己带来陌生的熟悉,仿佛那是触手可及的,自然的生动。
终究是扬起的尘埃落地,她被呛得微微咳嗽,回眼望去,黑衣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似在浅思。
紫苏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住手,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笑,声线冷而淡然:“你倒是勤扫尘埃。”
紫苏想都没想,扬眉答他:“是啊,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我看不透。”眼神剔透而晶莹,光芒耀眼。
韩紅露立直身子,缓缓穿过小径,绿竹在他身边后退,有竹叶刮到了身侧,如小刀划过布帛,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站在紫苏身边,却只是微笑:“我有时候常想,世人都道慧能通透——何尝又不是谄媚于六祖?分明自己连神秀的勤修都不如,却要嘲笑他人看不透。”
又是这样一幅神气,好像在讽刺世人愚钝,而唯有他有一双锐眼,不知是俯瞰或者魅惑众生。
紫苏皱眉,有意无意的问他:“你都是这样和人说话的么?”
他挑眉反问:“怎么?”
紫苏轻轻一笑,像是树叶缝隙中,阳光初现:“没什么,老家有句话,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
让韩紅露愕然,抿起唇锋,依然冷讽,带了疲倦:“锋芒?不过是世人太驽愚罢了。”
紫苏嗤的一笑,叹气道:“真是没法子好好说话。”
他终于笑了笑,却转过了眼神,不再接话。
银坞坑就在小镇西南角,说是坑,其实更像是一处极大的废墟,若是从大小来估算,倒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如今瓦砾狼藉,几乎成为小土堆。旁边是座庙宇,韩紅露的眼光一掠而过,又停留片刻,是叫人琢磨不透的神气。
藤蔓横生,几乎就没有下脚的地方。紫苏有些失望的转了转,勉强笑道:“这里会有釉里红?”
他却不慌不忙:“但凡想要了解一样东西,怎能不去它的出处看一看?”
他一一指点给她看,曾经熏得发黑的砖块如今爬满青苔,而地上的泥土也是特异,闪闪如有银屑,紫苏蹲下身子,指间捻了一撮,问:“高岭土?”
韩紅露亦蹲下,目光投向泥土,轻声道:“质如蚌粉,色素白,有银星。是上好的高岭土。一年年积攒下来,这里看起来好像是银坑一般。”
“曾经是昌平镇上最是著名的制瓷人家,据说是制出了釉里红,窑神发怒,这里便成为废墟。那一个家族,从此消匿在景德镇。后来的匠人便在这里盖了庙宇。”他伸手指指之前见到的不起眼的小庙,眼神竟似有些恶毒。
灵祠叫做“风火神”,紫苏想起了昨日见到的小店,问道:“窑神就是风火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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