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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乳黄色幕墙一点点地侵蚀埃尔诺的视野,最终将其完全占据。
大地肃穆地沉默不语,压抑的气氛比浓烟更加令人窒息。
埃尔诺死死盯着河对岸,但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湿汗从他的掌心和五指不受控制地渗出,弄得枪托又潮又粘。埃尔诺犹豫再三,最后像第一次行窃的小偷似的,试探着松开手,然后飞快在裤子上胡乱蹭了两下。
就在此时,一个人形的轮廓陡然从对岸的麦田中跃起,逃向埃尔诺所在的河谷村。
“来了!”那个人影跳进河水,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一边发疯般喊:“他们来了!”
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手指已经搭上发射杆的埃尔诺这才明白——那人原来是长官们放在河对岸的潜伏哨。
哨兵声嘶力竭的示警仿佛是拉开幕布的无形之手,原本什么也看不清的麦田里面,蓦地出现一个个黑乎乎的影子。
那些黑影漂浮在麦穗的波浪与低压的烟层之间,既不呐喊也不隐藏,徐徐靠近埃尔诺。
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脖颈,埃尔诺的脑子又昏又胀,他的后背和额头瞬间冒出汗珠,心脏也跟着揪成一小团。
“敌人!”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敌人!!!”
“开火!”耳畔传来伍兹中尉的命令:“全体!自由射击!”
埃尔诺的指尖莫名地刺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哆嗦。但无论如何,他流畅地挂上了火绳、架稳了枪身、扳开了火药池盖。
瞄准远处的黑乎乎的人形,埃尔诺伴着心脏跳动的咚咚声,将发射杆按了下去。
“砰!”
所有人都听见了埃尔诺的火绳枪发出的第一声雷鸣。
如同一声令下,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彻底搅碎和平。
矮墙被枪口火光短暂照亮,烟幕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弥散的势头陡然一滞。
紧跟着,河对岸的军鼓也随之奏响,那些黑乎乎的人影不再缓慢步行,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大步朝着河谷村冲了过来。
“啊,开始了,终于……”
总揽战局的博德上校、坐镇南分战场的盖萨上校、统管北分战场的斯库尔上校、防守河谷村的伍兹中尉、等待出击命令的洛松上尉以及每一個身处战场的军官,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蹲在围墙后面的埃尔诺可不像军官老爷那样多愁善感,他也没有空闲的心力思考今天过后帕拉图将会走向何处。不能责备他,因为也从未有人给他解释过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埃尔诺只是机械地装填、射击、再装填,如同训练时所做的那样。
沿岸围墙已经整个笼罩在呛人的烟雾之中,说不清楚究竟是敌人放的烟更多、还是己方射击产生的硝烟更浓。
埃尔诺每次扣下发射杆,都会在烟幕钻出一个小洞,使他能短暂地瞥见对岸的景象。铅弹留下的孔洞很快又会被抹平,就像夹杂在喊杀声中的那些枪声——短暂地出现、飞快地消失。
第一轮齐射过后,白山郡的火枪兵开始自由射击,围墙沿线只有零零星星的枪声响起。
仅凭这种密度的火力,不可能挡住冲锋的敌人,甚至连迟滞敌人都做不到。
大部分火枪手还在往枪管里捅第二发铅弹的时候,最前方的议会军士兵已经跳进急流,淌着没过大腿的河水,举着武器冲向对岸。
听到烟幕后面接连传来的落水声,伍兹猛然醒悟:他刚刚浪费了最关键的第一轮齐射。
然而伍兹没有时间后悔,他将懊恼之情从脑海中驱除,一脚踢开放在围墙之后的编筐,从筐里抄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砣。
“榴弹。”伍兹拼尽全力高喊,声音甚至变得异样尖利:“准备!”
然而在嘈杂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喊声再大也微不足道,只有埃尔诺还有其他几个在伍兹身边的士兵听到了中尉的命令。
埃尔诺也急忙撇下火枪,从编筐里拿出一个铁砣,同时跟着大喊:“榴弹——准备!”
分守在其他墙段的军士也充当了传声工具,他们的吼声在烟雾后面此伏彼起:“榴弹——准备!”
冲在最前方的敌军士兵已经趟过水面,登上河滩。
埃尔诺也第一次看清“敌人”的模样——和他差不多,也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大多穿着未染色的麻布衣服,脸庞因为恐惧和剧烈呼吸而扭曲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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