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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2页）

&esp;&esp;她永远不会代他做决定。

&esp;&esp;打印机咔嚓咔嚓地吐出一页页文件，订书机啪嗒一声刺透纸张。

&esp;&esp;苏倾对计算机上手很快。她有种微妙的错觉，好像从前她就是个电脑高手，只是搁置了一段时间，再操作的时候，每一步似乎都是过去场景的重复。

&esp;&esp;电脑、鼠标、键盘的外壳是塑料的，但她执拗地觉得这些东西的芯都是闪亮亮的金属，她正在透过它们的皮肤，触摸着它们诱人的骨骼。

&esp;&esp;所以，苏倾看电脑过于专注。等她离开电脑的时候，发现顾怀喻已经不在屋里了。

&esp;&esp;苏倾在他房间转了一圈，又在厨房走了一圈，意外发现了案板是用过的，锅刚洗过，旁边放着两枚套在一起的蛋壳。

&esp;&esp;她骤然想起有的咸有的淡的饭菜。中午饭……不是订的？

&esp;&esp;苏倾拿着一沓订好的纸，踩着狭窄陡峭的楼梯上去，楼顶紧贴着阴云密布的天，楼顶的风很大，刀子样肆意穿梭的寒风，把她的长发吹得贴在脸上。

&esp;&esp;她果然看见了顾怀喻，他以一种危险的姿势坐在女儿墙沿口抽烟，一双腿很野地支在室外空调机挡板上，风把他的敞开的外套吹得鼓起来，背影轻灵散漫，让她想起《秋蝉》里一个美得拔群的镜头。

&esp;&esp;角色身上的某些气质，如果演员本身没有，要演出来是很困难的。

&esp;&esp;苏倾不敢惊他，远远地叫了一声：“顾怀喻。”

&esp;&esp;他听见了，微微侧头，灭了手里的烟。

&esp;&esp;苏倾走近了，他这个位置，能俯瞰楼下的居民房和工业区，基地里黄色的吊车正在上水泥，一片青灰色，没什么一览众山小的好景致，只是风大。

&esp;&esp;他接过苏倾递的纸和笔，翻了一翻，仔细地看，看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她。

&esp;&esp;苏倾弯腰站在他旁边，伸手不住地整理着被风吹得挡住脸的长发，眼睛却落在纸上，看得认真而紧张，好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esp;&esp;他伸手抓住她外套背后的帽子一捞，帽子把她的脸拢住了，他拍拍女儿墙：“拉链拉好，坐这儿。”

&esp;&esp;苏倾怔了一下，把拉链拉到下巴，小小的脸缩进帽子里，也小心地坐下来，只不过她是背对着楼下，跟他稍微错开，微倾身子，看他手上拿着的纸。

&esp;&esp;顾怀喻拿笔，圈了几个，划掉几个。苏倾不知道他是以什么为依据做选择的，选得这么快，这么利落，但她也从没问过。

&esp;&esp;顾怀喻翻到江城子（三）

&esp;&esp;五月的北方五线小城，天气闷热。这座城以钢铁工业闻名，到处都是工厂，狭窄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是灰扑扑的颜色。

&esp;&esp;小小的市民广场外头围了好多群众，看着主席台上坐的一排人：这帮人怪里怪气的，四五十岁的人穿着花里胡哨的运动服，戴着棒球帽，一个人对着话筒口沫横飞地喊：“八十一号，八十一号来了没？”

&esp;&esp;话筒是接线的，效果很差，后一句都淹没在前一句的回声里了，“……十一号”好半天还在天空上飘荡。

&esp;&esp;这些人背后一块红色大展板，也设计得花里胡哨，上头两个大字：“秋蝉”，“蝉”底下坐着个短寸头的老头，又黑又瘦，长得像工地干活的，一双眼睛却很精神，好像放着两道光。

&esp;&esp;八十一号来了，还穿着中学的校服，上来就要话筒：“我唱个歌。”

&esp;&esp;主持人说：“我们不是唱歌的……”

&esp;&esp;他说：“那我跳个舞？”

&esp;&esp;中间那个老头猛地拍了下桌子，眼神儿利得吓人。主持人忙说：“情景表演，我们考情景表演。”

&esp;&esp;后围上来人这才知道不是快男快女，是招演员演大电影的。可是大电影为什么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来选演员？

&esp;&esp;有人把道具递给八十一号，一把不锈钢勺。老头对着话筒又说一遍：“你是个穷孩子，这是一位迷恋你的富家小姐送你的礼物，你现在拿着它看。”

&esp;&esp;小孩瞪大眼睛看这普普通通的勺儿半天，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esp;&esp;后来陆续上来几个年轻人，有的很聪明，加了一些动作，用衣服小心擦的，用嘴唇轻轻碰的，老头才看一眼就打断了：“不要动作，只要看着。我想要一种……”他出神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形容，“油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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