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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已经耐不住性子的战马“噗哧哧”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开始高速狂奔,转眼间,就将灯火长龙远远甩在了身后。
眉月渐渐向西坠了下去,天空中的星光也渐渐开始变暗。
黎明之前,正是最黑时刻。
不远了,不远了,翻过这座山,山下就是河岸。四下只有光秃秃的河滩和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没有任何人烟。
在芦苇荡深处,藏着大伙来时的大船。只要登了船,便是海阔凭鱼跃!
契丹人即便来了千军万马,也无法再阻止勇士回家。
“驾!”
“驾!”
“驾!”
沧州勇士们,一个个抖擞精神,冲向山顶,心潮澎湃。
猛然间,最前头替大伙探路的李顺带住了坐骑。
紧跟着,是陶勇,是李彪,是王宝贵,是……
郑子明在陶大春和周信的保护下,最后一个抵达山顶,刹那间,全身血液一片冰凉。
帐篷,密密麻麻的帐篷!
曾经方圆几十里荒芜人烟的三岔河与辽河交汇处,已经变成了一座联营。
曾经的遮天芦苇,被收割殆尽。
光秃秃的河岸边,大家伙儿潜入辽东时所乘坐的那艘大船随着水波,且沉且浮!
第五章短歌(一)
夜色很黑,但契丹人立营处,却亮如白昼。
数不清的灯球火把,在密密麻麻的帐篷之间摇曳。一队队士兵抱着明晃晃的刀枪,于营地中往来穿梭。间或有刚刚睡醒的战马,仰起头,嘴里发出不安的嘶鸣,“稀嘘嘘,稀嘘嘘,稀嘘嘘。”如寒冬腊月的北风,吹得人心脏一片冰凉。
郑子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沉得就像一万斤的铁疙瘩,沉得令他无法正常呼吸。扭头再看身边的弟兄,发现大伙的脸色也全是一片灰败,每个人的嘴唇和肩膀,都在不安地颤动。
“我,我真的是个不详之人。”石重贵的心灵最为脆弱,整个人都瘫在马背上,泪如雨下,“你们,你们丢下我,自己想办法绕路逃生吧!二宝,大春,你们都是好孩子,别为了我这个倒霉鬼……”
“大伯,您这是什么话,都到这儿了,我们还能往哪跑?”陶大春残笑着摇摇头,从腰间抽出弯刀。
距离契丹人的营地这么近,刚才大伙又未曾努力控制坐骑的速度,营地里值夜的契丹将士,不可能毫无察觉!
“死则死尔,大伯,咱们把辽东的天都捅出窟窿来了,怎么可能现在装了孬种。”陶大春身侧,一名沧州勇士梗着脖子说道。与其说是在安慰石重贵,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儿。
“我们跟着我家将军。”王宝贵一边整理弓弦,一边咬着牙说道。“将军在哪,我们在哪。”
“我们跟着将军,将军不抛下你,我们也不会抛下你!”其余沧州勇士也手按刀柄,用颤抖的声音回应。
三十余骑纵横千里,让辽国派了十万大军围追堵截。这辈子能如此风光一回,死也值得!既然今天已经无路可去,就让大伙挺直胸口,再轰轰烈烈的厮杀一回。告诉那些契丹猪狗,中原并非没有男儿。
“这,这,这……”石重贵被烧得心头火热,努力用双手支撑起身体,让自己在年青人面前不至于太掉架子。
他是石敬瑭的侄儿,自幼便被叔父收养。然后就像一头孤狼般,跟敌人厮杀,跟堂兄弟们明争暗斗,直到踏着血迹走上皇位。
他这辈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兄弟,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这辈子,只有仇人、政敌和同谋!而今天,他却在自家儿子身边,看到了什么叫做忠诚,什么叫做友情,什么叫做肝胆相照,什么叫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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