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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2页）

&esp;&esp;陶家兴停笔顿了许久，忽想若有一日四海升平，万邦来朝，自己得进功名，庸庸碌碌半生，最后谋得一县之地的父母官，能庇佑一方小家，妻儿老母相伴，偶得兄弟团聚畅饮，不愁银两不忧用度，想着想着不自知的笑出声，念起林氏的话

&esp;&esp;他笑骂道：“尚在青萍之末，大鹏未扶风起，星芒点点，不解田野之阔，倒先想着暮年将歇，可笑至极啊”

&esp;&esp;说着，他晃了晃脑袋，将之杂念抛出脑后，纵笔作答，随着开场的铜锣一般，三响后考官在门口外敲门，解开上头下的大锁，鱼贯而入取走案卷，

&esp;&esp;陶家兴松了口气，缓缓走出房间，撞见外头日光，先迷了眼，陶老二陶老三迎上来--没见那道倩影。

&esp;&esp;动心

&esp;&esp;长街车马沥沥，科举这份喜气笼着，谈笑风生都比他处热闹，前后茶馆酒楼座无虚席，一盏茶、一碟子瓜子。

&esp;&esp;闹哄哄的闲客能围出旧朝去岁，穷举寒门登科飞黄腾达的先例，多如牛毛，年复一年所述皆相去甚远，院试还未落幕，倒有人先议起论今时春闱放榜，谁家儿郎能得眷恩。

&esp;&esp;“奉先季府嫡二公子，才学博古，春闱放榜，想来必有一席之地”

&esp;&esp;当即有反驳的：“幼子及慧，终究所思尚浅，不比杜工大器晚成”

&esp;&esp;此人口中所述的杜工，祖辈木匠出身，及至三代才出了他这么个慧根，可惜自小体弱，启蒙太晚，而今年过半百，老父头发都白喽，也没等到老儿子的好消息，真真是道出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愁苦。

&esp;&esp;“依你所言，孔老年长，能当季二公子的阿耶，谈及阅历何人及他，哪有何用？学政长官是选秀才又不是选爹娘兄弟”

&esp;&esp;我朝常闻十二稚童院试夺魁，耄耋老叟功成名倒是少载，不为别的，就算大器晚成，怕也晚得太过头了吧，实然文采斐然，如此年纪也该致仕了，朝廷要来何用，增加开销吗？

&esp;&esp;秀才及程，咱们按章法办事”

&esp;&esp;“如此甚好”才出酒楼撞见陶老二，车夫先前转头去办事，回来后一直在空地等着，不需空耗回了平安村。

&esp;&esp;“夜里吃蟹宴”林云芝抱着篓子，螃蟹譬如红楼贾府这样的富贵人家里，时常席面上会摆着一道螃蟹，记着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esp;&esp;贾家女眷闲时弄诗社吟诗，桂花幽幽飘香，青天碧水，水榭里凤姐说这样的天合该吃螃蟹，五分一斤，十斤五钱，五五二两五那样大小的吃起来才对味，再搭上合欢花浸的烧酒，吃得肚里冒汗才不枉这一席抵得过庄家地一年的收成。

&esp;&esp;馒头最为捧场，在厨下转悠着帮忙，弄不懂如何下手，叫螃蟹钳子夹了两回，哭天喊地跑出去了。

&esp;&esp;“这孩子，弟妹快去瞧瞧”林云芝让李氏去瞧瞧，毕竟螃蟹这鬼物，夹人忒疼，针扎似的。

&esp;&esp;螃蟹吃法很多，有炒毛蟹、炒蟹片、炸蟹丸、扒蟹肉、面拖蟹等等，最正宗的还是清蒸和水煮整蟹，河鲜贵在鲜嫩，炸炒未免让谢荣老硬，烹调再好，舍本逐末，大不应当

&esp;&esp;林云芝赶巧便是清蒸，空吃河鲜容易挨饿，索性添口锅子，火锅最奈时间，涮品下锅他们怎么剥螃蟹也不怕菜冷饭凉，剥两只在汤底，汤有股子甜味。

&esp;&esp;正煮着，门框外有动静传来，她以为是李氏收拾完馒头，头也不会笑呵呵道：“夹疼了吧，叫他仔细仔细，非吃了苦头才信”

&esp;&esp;说完，久不得回应，转身就见陶家兴距他两步远，直愣愣盯着，他眼皮很薄，眼尾又长，冷冰冰时兜不住里头的光，无论是何神态，显露出来旁人只瞧得出来薄情寡义，

&esp;&esp;她炸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后腰撞在灶台：“你你怎么来了？”

&esp;&esp;陶家兴步子错了两步，离得更靠前，离得近林云芝看清这次他眼底，陶家兴肚子有满篇文墨，要同她辩问，问问她为何要骗他护膝是他亲手所绣，想问问她是不是不愿，为何要强迫自己

&esp;&esp;可临到头，两双眼对在一处，他堂而皇之的勇气在那双惊慌的眼中溃败成军，没能挺住一时三刻，他心头响起疑问？

&esp;&esp;我凭什么质问？以何之名，又以何面目！她只是大哥的遗孀自己敬而远之的寡嫂，世俗礼教，从来不许他理直气壮，隔山观海，可观不可及的悲痛漫上心痛，连喘气都心如刀绞，他耗尽气力才稳住没让自己失态

&esp;&esp;“没什么，娘差我来问问，暮食可曾备好”

&esp;&esp;林云芝不明他心里百折千转，听后失笑道：“再有半个时辰便好，叔叔可要先尝尝？”

&esp;&esp;这话问完林云芝就后悔了，陶家兴又不是馒头，这张口就来的毛病真是没救了，然而始料未及，陶家兴竟点头了：“好”

&esp;&esp;他心头堵着那团纲常伦理霍地动了动，有股子风消雨霁的念头，许是如今身处窄境，转圜为难。

&esp;&esp;往后天高海阔，沧海一粟，异乡他处谁会计较他们曾经的身份，只要两厢情愿，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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