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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如霜,照在深长的宫道上,像是洒了一层银屑。
两名执灯的内侍在前面引路,晏婴虚扶着巫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发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萧瑟的秋风,刀子般吹在脸上,刮得人生疼。
道路两旁,皆是望不到走到尽头的宫墙殿宇,枯叶被风吹得满地都是,堆积在树根和墙角处,一层压着一层。
忽然,巫王停下了步子。
其余人也赶紧跟着停了下来。晏婴见巫王正目光焦急的四下寻找,端的一头雾水,忙问:“王上要找什么?”
巫王神色也变得焦急起来:“你听,有人在哭。”
晏婴急忙侧耳去听,除了细弱的枯叶摇响,连一丝杂音也没有,更别提哭声了。那两名执灯的内侍,也俱是茫然四顾,困惑的看向晏婴,显然也没有听到。
那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压得极低,像是谁家迷路的孩子,彷徨而无助。
巫王立在一座座巍峨耸立的宫殿之间,急切的四下观望、寻找,那哭声如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最敏感的几处神经,令他头痛欲裂。
他循着那哭声,奔走,穿梭,根本听不见身后晏婴急切的呼唤和追赶声,待行到一处拐角时,那哭声终于穿透了一层模糊的膜,变得清晰可闻。
“呜呜……呜呜……”
是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孩子。
巫王一步步靠近声音的来源,借着惨淡的月光,依稀看见,朱红色的宫墙墙角,蜷缩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少年,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怀里抱着把笨重的铜剑,正把头埋在膝间,低声抽泣。
伴着哭声,他瘦弱单薄的双肩轻轻颤抖着,看起来十分的委屈、无助。
“子沂?”
巫王眼眶倏地红了,伸出双臂,就想抱住墙角的少年。
可惜,那少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依旧呜呜的抽泣着。
巫王一颗心抽痛,还想伸手再抱,一个人影突然匆匆从远处奔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个穿着宫装的温婉女子。
只见她撑着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半蹲下去,把伞举到那少年头顶,心疼的问:“这么大的雨,殿下为什么躲在这里?”
那少年哭得更厉害,好一会儿,才肯抬起一张哭花的小脸,抽噎着道:“隐梅姑姑,阿……阿星生病了,病得很厉害。它的腿断了,一直一直不停地流血,父王……父王不许景师傅给它用药。呜呜……”
巫王如遭雷击,面上血色霎时褪尽。他茫然的抬起头,才发现面前这座宫殿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杏林馆”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擦掉那少年脸上的泪痕,可触手处,只有一片摸不到的虚无。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见那幻想之中,那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多么想冲进那幻想中,将那少年揽在怀里,告诉他:“是父王错了,父王就是个混蛋,不要哭,不要怕,父王立刻让他们去救你的阿星。”
可是,他冲不进去,他也说不了这些。
那少年扑在隐梅怀中,又埋头哭了好一会儿,才踉跄着站起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哽咽道:“姑姑快回去吧。我、我再去求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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