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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细想想也能理解，宁寿宫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只有别人来找她们串门的，没有她们去别的宫里找人串门的‐‐尊不下卑嘛。要是感情好倒算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宫里住了一辈子了，感情好的都主动来找她们了，还有跟她们住到一起的，比如宣太妃。不用出门就能见面，串门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所以，太皇太后和太后才是真正的可怜人，除了巴掌大的御花园就是宁寿宫。这么一来，畅春园就真是天堂了。四爷本人是很希望她们在畅春园住得开心，不要急着回宫的。李薇能猜到一点点他的心思，大概就是觉得把两位长辈扔在宫里，自己在圆明园避暑很不合适。既然长辈们在外面，那他当然也要在外面陪着啦。其实没人管他这个，可他就是觉得这样才名正言顺。端仪几个也到畅春园来了，四爷想让她们跟着太皇太后住一阵子。李薇跟几位公主明里说是让她们陪伴太皇太后，底下大家都清楚，是想让她们提前去适应下蒙古那边的风俗。太皇太后那边是一水的蒙古风格，来往的宫女，侍候的嬷嬷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的都蒙语，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也几乎全是蒙古传统。端仪她们在宫里虽然跟着嬷嬷们学蒙语，但亲身感受下会更直观。头几次是李薇陪着她们过去，后来就让她们自己去的，偶尔也会住下两三天的。教引嬷嬷们回话时都说公主们都很认真的学，没有一个叫苦的。&ldo;嬷嬷们多照顾些公主。&rdo;满人厚待奶母，这个习惯也是由康熙爷发扬光大的。宫里侍候的小主子们没了，奶娘们可以得到小主子的遗物。康熙爷那会儿还有奶娘怠慢公主的活例子，真是叫人瞠目结舌。李薇就想丑话说到头里，因为这些教引嬷嬷日后都要跟着端仪出嫁的。&ldo;公主好，你们才好，一家子都有好日子过。&rdo;她扫过底下站着的四个嬷嬷，这几个都是公主那一群嬷嬷里领头的。&ldo;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好不了。&rdo;李薇斩钉截铁的说。嬷嬷们扑通扑通都跪下了，争着抢着表忠心，都说会一心一意侍候公主，还有的说如果公主没了，她们当时就一头碰死。这是拿话在噎她。怪不得都说奴大欺主。公主们因为要抚蒙，宫里上下都待几位公主十分客气，这些嬷嬷在宫里是管着公主的，自然也有觉得自己高那么两分的。李薇道：&ldo;你一个死了不算，全家都还在呢。&rdo;那个当头说要碰死的嬷嬷马上就卡了壳，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上首的贵妃。跪在她旁边的人赶紧戳戳了她，才让她回神，合身扑在地上鸡啄米般磕头，嘴里道：&ldo;都是奴婢嘴贱！贵主儿息怒！&rdo;一边扇自己的脸。这都不用李薇再开口了，常青出来跺了那个嬷嬷一脚，喝斥道：&ldo;没规矩的东西！当着贵主儿的面做什么样子？来人，请出去开导开导。&rdo;他一声令下，外头就进来两个太监，拖着那嬷嬷就出去了。这时嬷嬷也不敢喊了。李薇是见过四爷那边的奴才求饶的，别说喊了，哭都不敢哭，再害怕也只敢规矩跪着。是生是死都是主子发话，像这样吵的跟菜市场的，那都是从心里就没把主子放在眼里。该说的话都说了，她让常青领这群嬷嬷去看那个挨打的，打完再让她们回去。下午四爷就知道她发威的事了，笑着说：&ldo;做得好，日后多来几次，看还有谁敢小瞧你。&rdo;然后让人去把那嬷嬷的丈夫给判了一千里的流刑。他笑道：&ldo;一顿板子值什么？养个十天八天的就好了。一次给个狠的，看她们还敢不小心侍候公主们。&rdo;完了让李薇去看看公主们，他道：&ldo;教训嬷嬷是为了她们好，你告诉她们。朕把她们嫁出去，就会保她们一世平安富贵。&rdo;李薇原样跟端仪几个学了，又自己作主添了句更感性的：&ldo;都叫了皇阿玛了，那就是你们的皇阿玛。咱们家的公主走出去，不说欺负人就不错了，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呢？&rdo;端仪她们此时才仿佛有了点精气神。最早进来的三爷家的端惠跟李薇更亲近点，趁没人时抱着她的胳膊悄悄说想让她再打一个嬷嬷。&ldo;她最坏，老借着教我规矩的时候让我多跪，我的膳她也克扣。一个学不好就要减我的菜。&rdo;端惠道。李薇吓了一跳：&ldo;你怎么不早说？&rdo;端惠道：&ldo;我想着，我要是连这个都熬不下来，等去了蒙古就更受不了了。&rdo;傻丫头啊！李薇几乎要仰天长叹，端惠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ldo;李额娘别生我的气，皇阿玛和你顿顿都赏菜给我，那个是她不敢克扣的，我没饿着，就是生气。&rdo;没饿着就好，李薇发誓从今天起所有的孩子顿顿都赏菜。她以前看心理学上说孩子们受到欺负不告诉家长大人，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坏事，而隐瞒坏事是人的本能，所以哪怕挨欺负的是他们，也怕告诉大人后自己会受罚。而有的家长还真的会因为孩子受欺负骂他们没用。所以真不怪孩子们在老师、同学、比他大的孩子或路边陌生的大人那里受了欺负不敢说啊。李薇一时顾不上这个，可她能替端惠打这一次，日后呢？她让端惠自己打。端惠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李薇教她：&ldo;你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她们教你是规矩，你打她们是天理。就算没理由，你也能打她们。嬷嬷们拿规矩压你，你就拿身份压她们。&rdo;端惠犹如醍醐灌顶般的开窍了，当天就让人赏了那嬷嬷二十板子。端恪吓得拉着端惠说你这下闯祸了怎么办怎么办，端惠拉着她如此这般耳语了番，道：&ldo;我现在才明白，皇阿玛和李额娘都对咱们这么好，她们凭什么拿捏咱们？我就是打她了，我看她敢不敢呲一呲牙！&rdo;嬷嬷自然是不敢的。端恪就亲眼见着那挨打的嬷嬷养好了回来谢恩，端惠笑着赏她座儿，还体贴道：&ldo;嬷嬷待我好，我心里清楚呢。只是啊，我年纪小，这气憋在心里总不自在呢，是以就要发出来。日后若还有这种事，只能请嬷嬷多担待了。&rdo;往日里站在她和端惠跟前，事事时时都要端着范儿的嬷嬷，此时却低眉顺目的说：&ldo;公主是奴婢的主子，自然是您怎么说，奴婢怎么做了。&rdo;端惠就笑：&ldo;瞧着嬷嬷这是心里还有怨气呢？&rdo;嬷嬷赶紧离座扑通跪下，磕头道：&ldo;奴婢万万不敢！公主明鉴！&rdo;端惠毕竟没有四爷那么狠，一个小姑娘能大胆这一回已经可以了，见嬷嬷服软就让她下去了。端恪等人走了才敢大喘气：&ldo;你还真敢啊。&rdo;端惠咬咬牙说：&ldo;日后她要还不规矩，我还要打她！&rdo;端恪倒抽一口冷气，端惠说：&ldo;你想想，咱们要连在自己的地盘，打自己屋里的下人的胆子都没有，嫁过去了不是更加什么都不敢了？&rdo;端恪听怔了，好像一时间想通了什么。端惠道：&ldo;从我进宫起就只有自己了，如果我自己再不护着自己，那就成任人宰割了。&rdo;端恪想起到圆明园前刚见过的阿玛。阿玛让她在宫里乖乖的，说家里都好，她额娘好，她妹妹好，她弟弟也好。最后阿玛说，让她放心，他会好好照顾她额娘和弟妹的。端恪当时想的是，我不稀罕你照顾他们，好像我进宫当公主就是为了给他们挣好日子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在宫里住不住得惯？有没有受欺负？今天听了端惠的话，她才知道什么是孤家寡人。她和端惠一样，从此只有自己能依靠了。&ldo;我听你的。&rdo;她道。端惠怔了下，晚上就听说端恪让嬷嬷跪着侍候她规矩。&ldo;嬷嬷日日跟我说规矩，不如先让我看看嬷嬷的规矩好不好吧。&rdo;畅春园里，公主们跟嬷嬷闹得沸反盈天的，上头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一个都不管。太皇太后天生就不爱管事，太后则是一听就笑了，还说这才像公主。她跟方姑姑说：&ldo;先帝那会儿不好说，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生的我知道，皇上是绝不会替嬷嬷们撑腰去责备公主的。&rdo;方姑姑给太后轻轻捶着腿，笑道：&ldo;您忘了还有那位呢？有她在，只怕还要替公主们叫好呢。&rdo;太后笑道，笑完悠悠叹了声：&ldo;一开始叫好的可不是她。&rdo;要不是皇上在她打了嬷嬷后流了嬷嬷的男人和儿子，公主们也没这个胆子。皇上这个脾气啊，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圆明园里，四爷正带着一群阿哥们钓鱼。他的打扮最朴素，穿着李薇给他做的无袖大褂子，穿着草鞋带着斗笠，手上的鱼杆也是潇湘院里折的细竹子。与他相比，湖边坐着小板凳的一排阿哥们就奇怪了。穿着素绢轻纱的衣服，腰悬玉带，端得是一派风流。不过现在袍子下摆都掖在腰带里，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白生生的小腿，再戴一个崭新的斗笠，手上再握一钓杆。四爷说这是野钓，还带他们去亲手挖蚯蚓。这东西好找，织耕园里有不少呢。弘昐等人是亲眼见过施肥的，挖蚯蚓时个个把脸皱得像吃了一筐的酸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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