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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引到这里便垂手退下，另有人迎出来，引着他们上楼，早有茶房伙计挑起了帘子，那暖气往脸上一扑，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原来窗外就是数株梅花，花正怒放，可惜在夜里，清冷的一点雪光朦胧映着，看不真切。待得二人坐下来，流水介上了热手巾、干湿果碟，又沏上茶。皇帝随意点了几个菜，伙计道：&ldo;客官们稍等，菜一会儿就得。&rdo;退了出去，倒拽了门。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只听到火盆里的炭，烧得哔哔剥剥。皇帝因见果碟里有风干栗子，随手拣了一个来剥。逐霞忽然觉得胃里难受，仿佛是饿了，可是又并不觉得饿，只是胃底有一种灼痛，而屋子里太暖和，叫人透不过来气。于是站起来走到窗前去，将窗子推开一些，风顿时吹进来，吹得桌子上的纱灯摇摇欲灭。满屋子的光影摇动，逐霞见灯光摇摇欲灭，本想关上窗子，谁知他却&ldo;噗&rdo;一声吹灭了灯，顿时满室清寒雪光，仿佛是月色，而天地间一片静谧无声，只有窗外雪声轻微，而满墙的疏影横斜，却是雪色映进来梅花的影子，枝桠花盏都历历分明，而寒香浸骨，仿佛满天满地都是梅花。她本穿了一件月白银狐里子的大氅，满墙的梅花有几枝映在她的衣裙上，仿佛是白色底子上的暗花，她手指无意识的抚着银狐那长而软的毛皮，一点暖意在指端，但总也滑不留手，握不到。皇帝坐在那里，亦仿佛出了神，并不作声。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风声雪声，萧萧如泣。仿佛是过了半生之久，才听到脚步声，原来是送菜的伙计回来了：&ldo;哟，灯怎么被风吹灭了？&rdo;回身去取了火来，重新点上灯。屋中顿时光亮如昔，菜一样样送上来，各色羹肴摆了一桌子，与宫中素日饮食大有不同。其中一味脆腌新鲜小黄瓜，粗仅指许，仅妇人簪子一般长短。伙计道：&ldo;这是本楼的招牌菜，黄金簪，别瞧这黄瓜小，每根就值这么粗一根黄金簪子的价，大雪天的，拿火窑培了几个月才培出来的，九城里独一份儿，连皇上他老人家在宫里也吃不着这味菜。&rdo;皇帝笑了一笑，对逐霞道：&ldo;听见没有，连皇帝都吃不到。&rdo;逐霞挟了一尝，酸甜脆鲜可口，不由得多吃了两块，见伙计送上乌银壶温的黄酒，便自斟了一杯来饮。一口喝进去，只觉得又辛又辣，禁不住别过脸咳嗽了几声。皇帝道：&ldo;你别喝急酒，对身子不好。&rdo;，浮生只合尊前老（2）她不知为何，只觉得气往上冲，脱口道：&ldo;你这是心疼我呢，还是心疼旁的？&rdo;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仿佛呆住了，见皇帝只是慢慢的笑了一笑，那样子倒真的了然于胸似的，她终于心中一酸，撂下了筷子。皇帝岔开话问那伙计：&ldo;你们郭师傅不在么？这菜做得有点走味。&rdo;那伙计陪笑道：&ldo;原来客官是老熟客，知道这黄金簪是老郭师傅的拿手菜‐‐老郭师傅病了有一年多了，如今厨房里是他侄子小郭师傅掌勺呢。&rdo;说着又替皇帝斟上一杯酒，皇帝便不再多问，挥手命他退去，自己慢慢的将杯中的酒饮干了。二人对着一大桌子菜，都只是默默饮酒，喝到最后，皇帝只觉得酒酣耳热，忽然道：&ldo;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喝酒。&rdo;逐霞心中难过，笑了笑：&ldo;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rdo;皇帝静默片刻，说道：&ldo;说得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rdo;又喝了一杯酒，自己拿过壶来，没想到壶却空了，于是叫道：&ldo;小二，添酒！&rdo;叫了半晌，不知为何并没有人应，他一时兴起，拿筷子击着碟子，和着那窗外的风雪之声：&ldo;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cha梅花醉洛阳！&rdo;仰面大笑，一双眸子炯炯，灯光下似乎未央的夜，黑得深不可测，流动着碎的光，仿佛是什么东西破碎了。逐霞的手在微微发抖，却终于微笑：&ldo;皇上，你喝醉了。&rdo;他颓然道：&ldo;是醉了。&rdo;她的手指轻而暖，轻轻的按在他的脸上，他捉住了她的手，带着颓然的醉意：&ldo;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朕？&rdo;她慢慢的说：&ldo;我不敢。&rdo;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她心中忽然生了一种绝望：&ldo;她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算计，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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