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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承柱整顿兵马,振臂一呼,“姓晋的不过是个男宠,他经营日浅,自然不能和咱们相较,大家伙放宽了心,别像北军一样,被人装神弄鬼赚下山,里子面子都丢光了。”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到底也知道晋枢机的能耐,纵横沙场未尝一败的靖边王都在这个男人手上栽了跟头,他又知凤凰山易守难攻,这次要打的又是主峰,也加上了小心。晋枢机的五路人马,分列五岭,主峰统领正是丢盔。他手持千里眼看梁兵居然走得是东麓,在心下佩服世子安排。凤凰山五岭,有东、南、西、北四翼和名为喙子岭的突兀耸起的主峰,晋枢机曾经说过,虽然凤凰山山道极多,从各个方向都能上来,但梁人要攻主峰,一定会走东麓,因为只有东麓的两峰之间有峡谷,梭子河在谷中流过,形成了一个极小的山中镇,可以藏兵。梁军人多,必然会在这镇中暂时驻扎修整。他们不修还好,一修,就是关门打狗了。丢盔回头,命令旗兵高举晋枢机的火焰旗,旗手各个高举军旗,迎风招展,山下于承柱率军往山上看,只见头顶金色一片,仿佛翻动的火海。于承柱微微一笑,晋枢机果然是在主峰上等着咱们呢。似乎山上的人知道了山下梁兵在看他们,军旗高举,数翻红浪,竟比霞光还要绚烂热烈。梁军先遭一败,这三千强队就是来雪耻的,于承柱善于钻营,他手下也各个是鸢飞戾天之辈,看到峰上如此声势,恨不得立刻上去全歼他们,好立军功,一个个劲头十足,跃跃欲试,偏深于承柱选了沿河的一条路,已比从峰间穿行要慢上许多,此刻哪里还忍得住。于承柱看着手下人急切热烈的眼光,却是不着急,“晋枢机用兵,擅于攻心,咱们看到他们招摇,自然躁动,又是长途上山,他们以逸待劳,难保吃亏。放心,我已问过向导,再向前行十里,有一处旮旯镇,镇子不大,人口不多,却藏在两峰之间,正好够咱们修整,等咱们吃饱喝足了,再上去和他决一死战!全歼晋枢机主峰人马,叫大家在皇上面前都挂上名儿!”什么将带什么兵,主上有多少本事,于承柱的兵都是清楚的,他们向来佩服于承柱能游离于家族之外在皇上面前承奉,于家军中势力虽大,却奈何他不得,又想到他和晋枢机都是工于心计之辈,想来晋枢机那十七八个心窍,确实只有他这种奸猾之人才能猜到,更是佩服得不得了。主帅奸没关系,能立功就行。更何况一路行军本就辛苦,听他说得有板有眼,自然定下心来,到那两山之间的旮旯镇去。众人抱定了修整的心,行军自然更快,都想着到了地方舒懒一番就有一场恶仗了,远远走着,看到小镇上炊烟,各个佩服于将军神机妙算,但因为他和于家宿怨纠葛,倒没有人敢称赞他果然将门出身,家学渊源。急行军一日,眼前就是袅袅炊烟,这群虎狼之师们想都没想就奔进了镇子,谁知刚一进城,城门突然关上。于承柱心里咯噔一下,却强自镇定,想到这一个小镇能有多少人,晋枢机原就兵不多,纵使有埋伏又能如何。可惜他忘了,晋枢机从来兵不多,但是,炮多。晋公子知道自己死不起人,可是花得起钱造得起武器,从来不吝于给自己的玄袍配上重器,于承柱一进门,黑压压一片玄袍军推着两人高的履带车开出来,城中每一扇窗户都打开,窗沿上都架着联机弩。埋伏在城里的玄袍军就问了一句话,“要死还是要降?”于承柱振臂一呼,“兄弟们,别再和兆合山似的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没有兵,只是虚张声势,大家伙冲啊!”梁军亲眼看着商承弼将兆合山一脚踢翻的窝囊样,又素来深信于承柱,各个拔刀冲锋。可惜,于将军的十七八个心眼,比不上重华公子玲珑心窍,战车,强弩,火炮,三千人才刚来得及拔刀起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瓮中捉鳖,又岂能还有漏网之鱼。商承弼呢,等在凤凰山脚下,连个报讯的小兵都没有逃出来,直到三天之后,主峰之上依然火焰旗飘摇,他才真正确定,原来,这一场,又是自己输了。白英商承弼的失利远远没有结束,他早知道晋枢机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中之杰,可他总以为自己能走到他的第十一步去。商承弼自十五岁逼走王叔登临天下就再未败过,接连两场强攻被打下,此人骨子里隐藏的偏执与狂放全释放了出来,他钦点兵将,从东北、东南两麓同时进兵,自己则直接带兵北上,发誓与晋枢机决战凤凰山之巅。两次主帅失利,商承弼这次在遴选统兵之人时很下了一番功夫,东北点得是勋贵子弟世家出身的王源储,东南点得是一步一步打熬上来的泥腿子杀将岳燎,两路人马,各领兵三千,配张机弩,雷火车,风火筒等利器,全力击杀。商承弼遥指主峰飘摇的火焰旗,命令只有十个字,“许胜不许败,许死不许生。”王源储和岳燎自然不想败,更不想死,他们也不觉得自己会九死一生,可是,越不想输的人,反而输得越快,越不想死的人,越找不到生路。由夏入秋,吴楚之地又素来多雨,山路难行,梁军两次受挫,各个都加了小心。商承弼此次给兵给粮给武器,人手多补给足,可说是志在必得。但粮饷辎重多了,同时也意味着负担太多。登山奔袭,本应轻装简阵,带的越多,越是负累。岳燎带着抓来的向导,从东南方向凤凰山进袭,五个向导看着他们队伍里的大批武器,连笔带划,要他们放弃一部分,“路难走哩,军爷们带这些笨东西,怎么上得去。”商承弼御驾亲征,带出来的东西岂有不好的,又是立了志要对晋枢机还以颜色,对手下也不吝啬。岳燎因在军中没有背景,平素都很难见到这些好东西,此刻又岂肯轻易放弃,因着向导都是楚人,手中刀坯子就拍在了向导的脖颈后,“别给老子玩花样,谁不知道楚军人少就靠火器强,不带这些,上去给他填炮筒子吗?”岳燎是底层出身,爹是村头一名打铁匠,娘死得早,就留下他和一个妹妹,从小一把子力气,干了自家的农活不算,还去旁人田里帮工,攒了两个钱,给妹妹买了二尺红头绳,兴头头送去爹的打铁铺子里,却发现亲爹竟然按着妹妹欲行禽兽之事,口中还不干不净道,“谁叫你娘死得早,肥水不流外人田!”妹妹的哭喊和爹的狰狞一下子点燃了他的火,燎破了他的心,十三岁的他抄起炉上没打完的刀,从背后一刀捅死了爹,带着仅有七岁的妹妹逃出了村子投了军,靠着敢打敢拼也杀出一个锦绣前程来。如今,妹妹已经定了兵部尚书许茂源的小公子,他就等着这次捞了军功再为妹妹攒些嫁妆。向导们看着岳燎那柄只有一把坯子缠着脏兮兮的伞绳的妖光闪闪的大刀,乖乖闭了嘴。岳燎命兵士们带齐了武器,一路急行上峰去。东北方向,王源储也正嘱咐兵士们带好武器辎重,小心上山。他是长兴侯唯一嫡子,世家出身,真正的膏粱子弟,按理说,不该跟着商承弼到沙场上来赚前程,可惜,造化弄人。长兴侯娶的妻子程氏是老永昌伯的女儿,两人是姑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马,程氏及笄后,就嫁了表哥为妻,也是伉俪情深。可偏偏,程氏过门那年,老长兴侯就去世了,夫妻守孝三年,父孝刚满,老永昌伯又去世了,又守了一年,一年之后,永昌伯夫人也去了,又是一年,孝道当头,小夫妻耽误了这五年,也没人能说什么。可不知为何,五年之后又是五年,程氏竟依然一无所出。姑姑做姑姑的时候,自然疼侄女,可姑姑变成了婆婆,就疼不起无后为大的儿媳妇了。长兴侯此时已袭了爵位,顶住了压力不肯纳妾,老太太拗不过儿子,却说什么也不能因为自己家侄女让王家断了香烟,于是,只好在王家旁支过继了一个嗣子,说是自己对得起娘家也对得起婆家了。程家小姐感念丈夫情深,自然答应。长兴侯与永昌伯两家还一起上书为嗣子请封了世子,无奈天意弄人,册封世子的诏书刚下,程家小姐就查出有孕,一举得男,这个男孩就是王源储。当时过继来的小世子才四岁,长兴侯想来个釜底抽薪,程小姐人品贵重,一力护着嗣子,称没有哥哥哪来弟弟,表哥对自己情深已是前世福泽,又岂肯轻易损了福分,索性将嗣子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和亲子一并养大,并从小就教训王源储,自古英雄多磨难,你是爹娘的亲生子,身系长兴侯永昌伯两府的荣耀,老祖宗们当年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打下的爵位置下的家业,世家子弟也当继承祖志,自立自强才是。有母如此,长兴侯家的两个儿子都极为出色,深得商承弼信重。如今,长兴侯世子王源伫驻守京安,次子王源储被商承弼带了出来。王源储本事高,岳燎战力强,商承弼自觉自己这次派的两员都是猛将,又装备精良,自然毫无问题,他就不信,楚以弹丸之地,新训之兵,还能比得过自己倾举国之力选出的帅才?自己亲点了并将,配好盔甲,上峰之前还问道,“他还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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