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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初大了,心里有成算,南边走了一回,也让敏若对她处事办事的手腕放心了。敏若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只有一点。
“你要知道,你皇父待你好,你也孝敬你皇父便是了,无需因此而产生负罪感,认为自己的想法愧对你皇父、愧对大清。”敏若思来想去,实在不知怎么说。
康熙对瑞初的疼爱,出发点当然不单纯,但多年下来,假的都成了真的,何况一开始也只是喜欢得有缘故而已,这在皇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幸运,因为许多公主终其一生也未能得到皇父多少怜爱。
她当年庆幸于那一场雪来得正是时机,因为如非如此,她的瑞初就不会握住康熙年间最有利的一个筹码。
既然一开始便是真的喜欢,多年累积下来的疼爱更不是作假,她就没必要非得敲着女儿的脑袋,告诉她——你皇父疼你都是假的。
所以这话难说,事难做。
她只怕瑞初因康熙的疼爱而对自己的想法产生负罪感,认为自己愧对康熙的疼爱,愧对大清的江山,愧对爱新觉罗氏——康熙、大清与爱新觉罗氏,只要他在位一天,便是被捆绑成一体的。
三者一体,康熙对瑞初的疼爱,就很容易变成困住瑞初的枷锁,瑞初自幼过高的道德标准和心中的仁善,则让她更容易生出负罪感,
敏若思索着,缓缓道:“这世道延续的年头久了,世界局势千变万化,九州大地若不求变,还永远困在当下,闭眼不看向前走的远邦近邻们,终有一日,天朝上国也会变成怀抱重金却无力保护的稚儿,届时……”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果之惨烈,非当下可以预料。所以求变是必要的,没有你……也会有后人。”
只是今日主动求变,与他日被动求变,其中差别辛酸,不是轻飘飘几句话便能说尽的。
瑞初凝视着她,清凌凌的眸子里似有很轻的无奈。瑞初握住敏若的手,轻声道:“额娘,相信我,我既做下决定,便永不会退缩了。”
她没想过掌控皇权吗?想过。可去岁下江南,沿途缓行,她几次便装细访民情,看着官员跋扈百姓疾苦,看着贪官污吏欺下媚上,看着满族高官在地方上嚣张不可一世,看着农工为牛马、商为猪羊,唯士人念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清高不可一世。
她便知道,若这世道不变,掌控了再高的权利,哪怕天下人跪伏在她脚下听她指派吩咐,也是无济于事的。
因为这种“高高在上”,本来就是一种罪。
至高无上、不受监察控制的权利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威胁。
皇帝受命于天,皇权至高无上,而权利的刀剑,只对准最无力反抗、最饱受压迫的百姓。
因为稍有余力的更高阶级之人,大部分都会想方设法地将自己受到的压迫向下倾泻。
她唯有前进,没有其他选择。
她可以做爱新觉罗家的千古罪人,但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想法是错。既然不认为自己是错,又怎会因此产生负罪感?
瑞初轻轻握住了敏若的手,想了一会,问她:“如果女儿并不聪慧,也并不贴心,不能为您分忧,不能为您解难,您还会如此疼爱女儿吗?”
“从你和你哥哥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对你们的爱便已成定论。”敏若温柔而坚定地道:“我要疼爱你们、呵护你们,要教你们仰俯无愧、心存仁善,你们两个就是我的责任。只要你们两个没长成欺压良善恃强凌弱之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额娘都不会对你们失望的。”
瑞初便笑了,她搂住敏若的腰,将头贴在敏若的肩上蹭了蹭,不是清清冷冷如高山冰雪的模样,眼光流转,带着几分清澈干净的美好,她道:“女儿已有了最好的额娘了。”
明白了她的意思,敏若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一松,没再多言。
谢选确实是有本事,南方的风水也确实养人。三月里收到照常来的家信,信里便写法喀的身子已经大有好转。
敏若见了,心里一松——信中虽然写的隐晦,但凭对法喀和谢选的了解,她还是能分析出其中深层次的意思。
大有好转,即已大致痊愈。
也是,法喀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好,这一年多里养得精心,好转得快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今正在斟酌药方、尽全力更加精心治疗,争取减少可能会留下的暗伤隐患。意思就是再治个一两年,保证不留什么后遗症,保养好了赤手空拳打牛犊子还是没问题。
宫里日子混多了,尤其谢选与她相熟,那套明显不是法喀写得出来的话术敏若可太熟悉不过了。
见她读信读着读着便有几分笑意,兰杜心里也一松,笑着问:“南边莫不是有了什么喜事不成?”
“法喀的身子有好转了。”敏若并不吝惜对外表现出来,一天到晚盯着信纸哭丧,让外面人以为法喀不好了,才容易有麻烦事呢。
就让他们知道法喀的身子有所好转,当年关于法喀伤势的小道消息在外头添油加醋流传得太狠,连算半个知情人(指有康熙直接汇报,自认对法喀伤势十分了解)的康熙都一度怕法喀不好了,何况打听的全是小道消息的那一批?就算再借给他们俩胆,对法喀的身体的好转程度,他们也猜不破天去。
完全不用担心暴露法喀身体的真实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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