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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esp;&esp;“李遐龄，谢郎君唤我玉郎便是。”小家伙看着稳重得很，完全不像寻常小郎君那般跳脱。他听了阿长带的话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忧，因而急匆匆地便赶了过来。但一见谢琰的姿容气度，便觉得这位阿兄应当是个不错的人。不过，东厢房是阿姊的闺房，毕竟不方便待客，他便引着谢琰往外走：“谢郎君随着我去西厢房吧，咱们今晚一起睡。”家中并无客房，两人也只能挤一挤将就一晚了。

&esp;&esp;“多谢玉郎盛情。”谢琰笑道。这小家伙生得玉雪可爱，确实当得起玉郎之名。

&esp;&esp;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李遐玉又吩咐阿长让厨下熬些姜汤，与她驱寒：“西厢房也送去些，让客人和玉郎都暖一暖身子。”阿长奉命去了，李遐玉独坐在房内，垂目静思。忽而，外头传来宵禁的打更声，她抬起首，突然觉得胸间一窒，便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esp;&esp;很快，这一阵心悸便过去了，李遐玉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刚入夜的时候，她也曾如此心痛过，一时焦急才不管不顾地奔了出去寻阿爷，不亲眼见着他便总觉得不安心。眼下这阵心悸却比方才更甚，难不成是阿爷当真出了什么事？

&esp;&esp;想到此，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披上狐裘就往正房而去。

&esp;&esp;正房是三间四架的大屋子，平日总是十分安宁，此时亦是一片静寂。李遐玉进门的时候，孙氏的贴身侍婢威娘便迎了上来，有些无奈地低声道：“娘子将自己关在寝房里，不让奴进去服侍，也不让奴通报元娘和玉郎。”

&esp;&esp;李遐玉颔首，轻声道：“无妨，我去劝一劝阿娘。”前两日，母亲孙氏应邀去宴饮，结果因出身蓬门小户而受了奚落，回来便闷闷不乐。今日听闻旁人宴饮却没有人叫上她的消息，更是难受之极。她性情温软又敏感，想来是受不住那些人的轻视，所以才钻了牛角尖罢。

&esp;&esp;“阿娘。”李遐玉走进寝房，就见孙氏正斜倚在榻边垂泪。

&esp;&esp;孙氏也不知已经哭了多久，双目都有些发肿，见她来了，赶紧拭泪道：“我……我只是想着风雪这般大，也不知阿郎在外头是不是受了苦……”这倒也并非是托词，受了委屈之后，她自然想让自家郎君回来与她主持公道，却不曾想过这内宅中事，男子又如何能插手。

&esp;&esp;李遐玉见状，也不好再提方才心悸之事，便顺势接道：“我也想念阿爷了。不如明日便让部曲去军营里探一探阿爷，给他送些皮袄、裘衣与木炭？”到时候，她便将家里十来个部曲都遣过去，让他们一直留在军营里保护阿爷。不然，她实在放不下心。

&esp;&esp;“还是元娘想得周到。”孙氏勉强打起了精神，“近日我正好给阿郎新做了件皮袄，再多收拾几件，都让人带过去。也不知阿郎什么时候能休沐几日，也好家来。”边镇折冲府对武官的要求甚为严格，不到休沐之日断不会放人归家。军营离长泽县城有些距离，李遐玉、李遐龄之父李信又是个自律甚严之人，只在休长假时才会回家。

&esp;&esp;“算一算日子，阿爷归家，大概须得到冬至了罢。”李遐玉道。冬至休沐七日，阿爷在家中住上五六日也是使得的。

&esp;&esp;母女二人便收拾起了东西，将给李信捎带之物都收到照袋与箱笼中去。正忙碌着，突然觉得地上震颤起来，榻上、长案上摆放的物件都震得微微跳动，轰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沉闷而又无比可怕。

&esp;&esp;李遐玉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娘子，从未遇见过这等境况，有些不知所措。而孙氏已经呆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esp;&esp;“是地龙翻身！”

&esp;&esp;“真是地龙翻身！！还不赶紧出来！！”

&esp;&esp;“娘子！元娘！玉郎！”

&esp;&esp;外头传来仆婢们闹哄哄的哭喊声，李遐玉猛然回过神，拉着孙氏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esp;&esp;微调内容包括女主出场年纪、女主爹任职的折冲府，他们所在的县城等等。因为新资料发现，夏州三县，长泽县在长城外，宁朔县在长城内，朔方县（后改名徳静县）是州府治所。夏州目前资料就两个折冲府，宁朔府不用说，肯定在宁朔县，另外一个顺化府极有可能在长泽县。就酱紫吧，反正能查到多少资料是多少，没有资料就架空啦~

&esp;&esp;☆、&esp;祸从天降

&esp;&esp;举目望去，暗沉沉的夜空边缘泛着火红色，犹如鲜血逐渐喷涌；耳边充溢着凄惶的叫喊声，嘈杂且尖锐的哭闹声，完全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脚下的大地震颤不休，似乎下一刻便要地动崩裂。平常还勉强可算井然有序的小院里，如今到处都是或跪地或匆忙奔跑的仆婢。旁边的邻家亦是一片混乱，尖叫、哭喊延绵不绝，仿佛响彻了整座长泽县城，令本来便不安稳的人心更加惊慌不已。

&esp;&esp;李遐玉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原以为在暗夜中独行已经是足够可怕之事了，却料不到遇上天灾竟然这般令人畏惧。她勉强定了定神，想起幼弟，立即焦急地高声唤道：“玉郎！玉郎在何处？！”因担心阿弟年幼，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吓住了，并未及时跑出来，她便想暂时放开孙氏，去西厢房里寻人。

&esp;&esp;孙氏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放，眼中充满了恐惧，也跟着哭喊道：“玉郎我儿！！”

&esp;&esp;她们二人的声音湮没在众人的嘶喊哭泣中，自是未能得到任何回应。两人都急了，互相搀扶着便要进西厢房探看，不料却被护主心切的威娘拦了下来：“娘子和元娘万万不能冒险！让奴进去找一找玉郎便是了！”说罢，她便冲了进去。

&esp;&esp;李遐玉一怔，心中感念她不愧是祖母调教出的忠婢。西厢房算不得太大，要找一个孩童应该不难。若不是她还有阿娘要顾着，必定须得亲眼得见阿弟安全无虞，才能彻底放心。正在她心焦无比的时候，院门处忽而涌进来十几名部曲。他们本该在外院守着，此时却尽数入了内院。

&esp;&esp;“阿姊！”领着部曲进来的，正是李遐龄与谢琰。

&esp;&esp;李遐玉见他安然无事，微微松了口气。孙氏也顾不得理会谢琰这个陌生的少年郎，忙将李遐龄搂入怀中，察看他是否受伤。李遐龄性情温和，不忍她忧心，便轻声宽慰着她。谢琰望着母子二人，眸光轻轻动了动。

&esp;&esp;“元娘。”部曲的头领李甲大步走过来，沉声道，“这并非地龙翻身，而是马蹄声。”

&esp;&esp;“马蹄？”李遐玉心神大震，大惊失色，“是薛延陀人来攻城了？”夏州与薛延陀人中间隔着东突厥降部。这两部在阴山附近抢夺游牧之地，素来便是互相劫掠，两相损耗。谁又能想到，薛延陀人竟然穿过了东突厥降部所在地，来强攻夏州？若不是边关承平十载有余，长泽县城的民众又何至于连马蹄声与地动都一时分辨不出来？

&esp;&esp;她顾不得再想其他，急声问道：“攻城者大概有多少人？离得多远？阿爷……阿爷……即刻去城门附近看看情况！若是能出城，一定要去军营中找到阿爷！！”如此声势浩大，犹如地动，那该有多少马匹？！

&esp;&esp;“是。某带两人去，剩下的都留下来保护娘子、元娘和小郎君。”李甲道。

&esp;&esp;“再多带几人，城外毕竟危险。”李遐玉摇首回道。若是按照她原来的想法，恨不得将所有部曲都派出去。但光凭她的力量，却不足以守护柔弱的阿娘、年幼的阿弟。阿爷既然不在家，她便须得替他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esp;&esp;目送李甲几人动身离开，李遐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她心底已经暗暗升起了惶惑与恐惧——方才几度心悸，眼下薛延陀攻城的境况，已经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但她不愿意去想，哪怕一丝一毫失去阿爷的可能。

&esp;&esp;谢琰发觉她攥紧的双拳正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心生怜惜。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娘子，正应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想的无非是宴饮玩乐或者琴棋书画、德言容功。然而，从今往后，她却需要代替父亲背负起一个家庭，照顾弱母幼弟——最近的折冲府顺化府，正在长泽县城以北。若是折冲府将士尚在，断不会放薛延陀人前来攻打长泽县城。此时此刻，只怕那千余府兵都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esp;&esp;“李娘子。”他低声唤道。

&esp;&esp;李遐玉回过首，带着茫然、惊惶的双眸在望见他的那一刹那，便渐渐镇定下来。

&esp;&esp;“事有轻重缓急。”谢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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