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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1页）

&esp;&esp;他还畏惧说话，说话似乎比吃饭更累，他每次说话都感觉有人在黑暗中凝视着他、想要和他对话，像是他哪一个字说错了，那个暗中窥伺的人便会从黑暗里爬出来，把他一并拖进深渊，然后狠狠地打他一顿，直到他遍体鳞伤。

&esp;&esp;他每天都活在这种疯乱的、割裂的、臆想中的日子里。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就想到，如果死了的话，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这样？

&esp;&esp;那天他这么想着，拿起了水果刀，想要下手的时候桃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天真地以为他要吃苹果，还很体贴地帮他把水果刀洗干净。眨眼看他，朝他竖了一根手指头，示意自己也要吃一块。

&esp;&esp;她的笑容多好看啊，弯着的时候天边的弯月也不及她。

&esp;&esp;戚渊就笑了，给妹妹削了一个。

&esp;&esp;桃山吃了苹果心满意足，坐在他旁边开始涂涂画画，他看着看着，忍不住说了一句丑。

&esp;&esp;桃山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说她不好，眉眼笑得更弯了，在本子上喜滋滋地大力赞同他：对对对，我画的丑，但她其实可好看了。

&esp;&esp;戚渊于是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又好了一些。

&esp;&esp;后面他发现，在桃山面前，自己好像是正常的。好像所有的凶兽和梦魇都被关进了笼子里。但是她一走，那些东西便又通通全部跑出来，以报复的心态将他折磨得更加奄奄一息。

&esp;&esp;戚渊觉得自己无时不刻像一根弦，在松与紧之间来回拉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崩裂。

&esp;&esp;于是他给自己划了一个期限。

&esp;&esp;等她开学。他想，等她开学。她那么喜欢上学，开了学就不会再有空来找自己了。

&esp;&esp;对于那段痛苦窒息、每分每秒都在苟延残喘的时光，戚渊便是这么描述的。

&esp;&esp;叔叔找来的心理医生判定他是重度抑郁，其实他也不太懂什么叫抑郁。

&esp;&esp;“自杀的时候，”医生温和地看他，在平板上写，“有没有舍不得什么？”

&esp;&esp;少年当时在看窗外，桃山刚好在外面提着保温壶准备跑进来，阳光在她头发上跳动，他觉得桃山活得真的好灿烂啊，活出了一片春光。

&esp;&esp;“有，”戚渊朝医生笑了笑，“想看桃花开。”

&esp;&esp;医生还想问些什么，戚渊嘘了一声，笑着发出逐客令：“阮医生，我要上手语课了。”

&esp;&esp;医生了悟地点头，收了平板，刚好桃山从门口进来。

&esp;&esp;桃山很有礼貌地朝戴眼镜的阮医生微微弯腰打招呼：“阮、阮医生，下午好！”

&esp;&esp;阮医生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孩，便微笑接话：“你好呀小桃山，又来给戚渊上手语课啦？”

&esp;&esp;“是呀！”桃山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点头，“学到，学到交谈

&esp;&esp;冗长的回忆结束。

&esp;&esp;其实那时她还小，很多细节都在十年岁月中被时间抹去，但她还是能够记得当时跟在他屁股后面粘着他不放的场景，记得贴满了一个笔记本的小红花，还有那个丑丑的桃子娃娃；所以也能够记得当时喜欢这个小哥哥的心情。

&esp;&esp;桃山与他一门之隔，都将人生这段岁月又走了一个来回。

&esp;&esp;于桃山而言，那是年幼的一段混沌、带着甜味的过往。

&esp;&esp;可对于戚渊而言，那段少年时光改变了他的一生。它是甜的，也是苦的，是带着橘子冰味道的青涩梦境，也是将他拖入深渊的无边困厄。

&esp;&esp;——他很痛苦吧。回忆起这些，应该很难过吧。

&esp;&esp;桃山靠着门想了大概半个小时，才从二楼下去。

&esp;&esp;林瑞和罗丽有心想问问桃山和自己老大是个什么关系，但还没开口，桃山便朝他们温柔地弯弯眉眼：“山神，好、好像有点不舒服。”

&esp;&esp;“怎么了？”林瑞递了一杯茶给桃山。

&esp;&esp;桃山接过来捧在手里，茶微温，她轻轻应了一句谢谢，“他关了门，自己在、在里面。”

&esp;&esp;林瑞是知道戚渊身体状况的，怕真的出了什么事，立刻上了楼。所幸戚渊还有理智，听见门外是林瑞，给他开了门。

&esp;&esp;戚渊开门后林瑞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自己在里边犯病了，知道给我开门那还好。”

&esp;&esp;他话音刚落，门外泄了光进去，林瑞刚好看见戚渊藏着半暗半明的眼睛，是红的。

&esp;&esp;——林瑞见戚渊犯病最严重的那次，他都没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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