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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锦浪 番外篇一（第3页）

&esp;&esp;七符也抻开手脚干活，去拉起地上的梁老爷。

&esp;&esp;他站起来，半身力量都靠向七符，含混不清地问道：“成碧，你回来啦？”

&esp;&esp;七符一听，就知他又在念叨他的那位夫人了。他恨恨道：“回来也被你气死了！她要看见你这样，肯定担心得不得了！”

&esp;&esp;他就说：“恩，我知错了……”

&esp;&esp;七符扶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屋中，等梁老爷喝过醒酒汤，七符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贴在梁老爷身边小声问：“爹，以后不喝酒了，行不？上元节，我带你去看花灯罢？”

&esp;&esp;前段时日，梁老爷伤风寒，郎中来家中诊脉。七符才得知梁老爷是有旧伤在身的，身上也有诸多疤痕，犹似破条篓子千疮百孔，更应该多多休养。

&esp;&esp;七符想起来自己早死的爹娘，有些怕了，才对梁老爷说出这样的话。

&esp;&esp;梁老爷似乎有一时是清醒的，听到他说得话，抬手拍了拍七符的背，但甚么也没说。

&esp;&esp;翌日，七符从床上爬起来穿衣，还没蹬上鞋，一盏画着铁角蟋蟀的碧纱灯笼托到了他面前。

&esp;&esp;七符眼睛一亮，“这是甚么！”

&esp;&esp;他伸手抱过来，越过梁老爷看见满桌的竹篾与碧纱，还有丹青笔墨，就猜这灯笼是他亲手扎的。

&esp;&esp;他问：“喜欢吗？”

&esp;&esp;七符高兴得快蹦起来了，“喜欢喜欢！多扎几个，我拉到街上去卖，肯定人人都喜欢！这上头画得是甚么？蛐蛐儿？真好看啊。爹，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esp;&esp;梁老爷笑着抱起七符，让他将灯笼挂在了门檐上。

&esp;&esp;眼见就要到上元节，不料前一天夜里，梁老爷启程出发，说要赶去幽都拜会一位故人。梁老爷说，那人是他的恩师。

&esp;&esp;启程前，梁老爷与七符一同用饭。

&esp;&esp;七符一边给他夹肉，一边问道：“他找你干甚么啊？”

&esp;&esp;梁老爷笑了一笑，说：“没甚么。”他静默了片刻，又问七符，“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之后要成为甚么样的人？”

&esp;&esp;七符嘻嘻道：“我以前饿肚子的时候，就想长大后要变得很有钱很有钱，每天都有吃不完得好东西。就那个五香蚕豆，我吃一包，脖子上还要挂一包，走到哪儿香到哪儿！香死他们！”

&esp;&esp;“那现在呢？”

&esp;&esp;“现在？”七符想了想，“爹教我读书以后，我呢，虽然没学多久，但也明白一些道理。昨日我读《孟子》，先师有言‘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esp;&esp;他背得头头是道，一字不差。

&esp;&esp;“我知道人挨饿时多么难过，也想着城隍庙里其他的小乞丐们以后都有饭吃。”

&esp;&esp;梁老爷怔怔看着七符，又说：“你去接济他们，他们往后就离不得你。一人、两人还好，倘若是一城、十城，甚至一国的人都仰赖你的兼济，你当如何？”

&esp;&esp;这倒问得七符一愣。

&esp;&esp;梁老爷看他被问住的样子，不由地一笑，“你还小，我跟你说这些干甚么……好了，我要走了……”

&esp;&esp;七符起身帮他披上鹤氅。他想了很久，赶在梁老爷出门前，七符忽然说道：“可有些事情，必得有人去做，对不对？”

&esp;&esp;梁老爷顿住脚步，“甚么？”

&esp;&esp;七符道：“哪怕是一人、两人，也不错啊！我就一条破命，能有办法救上一个人，想想已经很了不起了！就像爹一样，对于我来说，你比庙里的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都厉害。我吃苦受难时，磕头求他们，头都磕破了也不管用。你给了我一口饭吃，还教我读书认字，没有你，兴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好过的时候。”

&esp;&esp;“七符……”

&esp;&esp;他目光坚定，回答道：“我想跟你一样，成为你这样的人。”

&esp;&esp;梁老爷怔愣许久，忽而笑叹一声，伸手将七符搂进怀中，“谢，谢谢……”

&esp;&esp;“干么谢我？”七符一头雾水，“对了，爹甚么时候回来？我还说明天带你去看灯会呢。”

&esp;&esp;“幽都来回不过半日路程，我晚上就归，届时一起去看灯罢。”

&esp;&esp;“好！还有……今日用作祈福的天灯要在清晨放出去，我看你是赶不上了。”七符有些羞愧，“上面要写清楚名姓，我还没问过爹，您叫甚么名字呢。”

&esp;&esp;“慎行。梁慎行。”

&esp;&esp;梁慎行在七符手掌中写了一遍，七符很快记住。

&esp;&esp;送他上了马车，七符挥手，“早点回来——！”

&esp;&esp;七符在天灯上写他名字的时候，还嘟囔这名字真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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