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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到了春暖花开时，屋里祖孙三代（……）围坐在一块绣嫁妆就成了圆明园的新景致。觉尔察氏把额尔赫也给叫过来一起绣，她绣的是枕套一类的小零件，李薇绣的就是裙子的一片。一片片绣好后再接到一起就行了。觉尔察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很多事。比如当年给李薇的嫁衣，她就是在她十岁那年开始绣的。&ldo;不过最后你也没穿上。&rdo;觉尔察氏道。此时说起这个就带着几分如水的平淡了，多年下来，不管是不甘还是什么都消失了。李薇问起那嫁衣在哪里，觉尔察氏道：&ldo;当年我看你穿不成，正好老二要娶媳妇，她那嫁妆都是咱们家给置办的，我一看嫁衣也不能浪费，就拿给她穿了。&rdo;额尔赫失望道：&ldo;好可惜啊……&rdo;李薇却觉得这在情理之中。不但她当时穿不成嫁衣，这辈子怕是都穿不上吧？可是晚上，觉尔察氏提进来了一个包袱给她。打开一看，是一件黯淡的大红嫁衣。红盖头上绣着戏水鸳鸯，颜色都发乌了，上面的丝线大多都失色了。李薇把嫁衣搭在膝头，笑道：&ldo;我就知道额娘不会把它给别人穿的。&rdo;觉尔察氏轻轻瞪了她一眼，叹道：&ldo;我辛苦了几年做出来的呢，这上头的绣样都是去找别人要的。给你穿我都舍不得。&rdo;屋里的灯光昏黄，大红的嫁衣虽然黯淡，但在她的眼中却仿佛还是那么新鲜。李薇忍不住把它披到身上说：&ldo;额娘，我穿上试试？&rdo;觉尔察氏道：&ldo;那就试试。&rdo;母女两个像做贼一样，一个人都不叫，还悄悄把门从里面给上了。然后李薇在觉尔察氏的帮助下穿上嫁衣，重新上妆梳头，还绞面来着。李薇兴致勃勃的仰着脸，道：&ldo;当年我可没绞过面！&rdo;觉尔察氏咬着丝绳，口齿不清的含糊道：&ldo;你这脸上早就没汗毛了。&rdo;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给她绞了一遍。……绞得脸发疼。最后坐在梳妆台前的李薇，带着一头的桂花头油，觉尔察氏挺舍得的，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用白不用，几乎把一瓶油都给糊她头发上了。嘴唇上涂着大红的胭脂画了个樱桃大的圆，腮上再带两坨红，眉毛剔秃了，画得又黑又细，弯弯的像一弯弦月。她盯着铜镜看了半天，很怀疑的说：&ldo;……这样画真的算漂亮？&rdo;新娘子要都打扮成这模样……觉尔察氏比她还认真，让她乖乖的坐在床上，盖上了盖头。顶着盖头坐了一会儿后，李薇觉得实在是犯傻：没人掀，四爷在千里之外呢。于是自己一下子掀掉了‐‐却看到觉尔察氏站在她前面在哭。母女两人撞了下眼神，觉尔察氏赶紧背过身擦泪，她一个劲的眨眼，想把眼泪给眨回去。李薇上前搂住她，被觉尔察氏一胳膊给搂到怀里。……当年宫里夸人都这么夸。李薇就被人夸过说像孝献。要是四爷能被人夸一句有先帝之风，他能高兴半个月。但这夸人也要看拿谁当比方。虽然都是年少早夭的皇后。孝献皇后董鄂氏的名声就不如孝懿皇后佟佳氏好。夸李薇像孝献就好像说她美色惑君一样。李薇心道至少夸她是绝世美人了。董鄂氏的美色可是千古流传啊。她有时对着镜子摸摸脸，怀疑自己是不是越长越美了？怎么小时候都没人夸自己美得这么祸水呢？孝懿皇后的名声就好听得多。年氏能被人这么夸，也说明至少她在外表的德行方面做得相当出色，没有可供人诟病的地方。但李薇能想像得到皇后不可能会高兴。这宫中能被人以&lso;贤德&rso;夸赞的只有皇后，历来妻娶德，妾纳色就是古训。夸李薇像孝献也多是形容她媚惑君王，让四爷被她迷得不知东南西北，把皇后和弘晖放到一边不搭理，只哄着她和她生的四个儿子。这绝不是什么好名声。所以李薇才最不喜欢这个名，她宁愿外头没人认识她，没人知道她，没人替她传颂这份&lso;好名声&rso;。可这事由不得她作主。年氏这份赞誉来得太快、太急，仿佛还很没道理。但觉尔察氏看得清楚，见李薇说想不通还笑话道：&ldo;以前你小时候还聪明得很，怎么现在嫁人后反倒越来越傻了？你跟着万岁多年，生了五个孩子才能压皇后一头。这年庶妃无功无娠，现在却在宫里压了皇后，代行后职，你说人家不说她说谁？&rdo;李薇恍然大悟，她还真没把自己当成参照物。觉尔察氏却还嫌不够，继续拿话戳她：&ldo;何况听说那年庶妃是雍正三年才进宫的？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哪是你这都有孙辈的人能比得上的？&rdo;李薇捂着心口将要吐血，有气无力的求饶道：&ldo;额娘，别说了……&rdo;之前宫里传来一个好消息，弘晖的福晋戴佳氏生了一个格格，洗三时李薇还让人送上贺礼。这是四爷的送到圆明园，有时几句小诗，有时一段抒发的旅途见闻，有时随信附上江南水边的一枝柳条，几朵干花。话不在多，寥寥数语而已。倒让李薇好像正在跟他一同南巡，仿佛他正坐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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