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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院，十三已经等了有一刻了。偏偏今天弘昐回了东小院，也没人陪他，四爷一进屋就说：&ldo;叫你久等了，用膳了吗？&rdo;十三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他没什么胃口，闻言笑道：&ldo;早留着肚子等着吃四哥家的好东西呢。&rdo;四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解了斗篷递给苏培盛，道：&ldo;你四哥这里可没上好的席面请你。不过是些家常菜罢了。一会儿上来，合胃口就多吃点，看你的脸色，这些日子都没睡好？&rdo;十三想起在宫里的妹妹，眼圈就有些发红，他强笑道：&ldo;叫四哥瞧出来了。&rdo;冬天吃东西多是炖锅，四爷平常不爱吃炖锅，但想着十三来，不好叫他跟着一起吃拌面，再说两人还要说话，拌面凉得快，就叫苏培盛看着上，他要跟十三喝两盅。苏培盛把话传到膳房，刘太监转头就喊小路子：&ldo;羊烤得怎么样了？&rdo;&ldo;你烤了羊？&rdo;苏培盛惊道，怎么这么巧？刘太监也不介意跟他透个底：&ldo;那不是东小院那边今晚要了只烤羊腿，我就干脆烤了一只，片成两扇分开烤的，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rdo;苏培盛真是不服不行。烤羊挂在炉上，边烤边片边吃，主子爷和十三爷那边喝着酒说着话，再上些清爽的小菜不就齐了吗？刘太监先交给他一个提盒，里面是个汤煲，下面加了小炭炉，还滚着汤呢，他呶呶嘴：&ldo;先把这个送过去吧，炖得正好的牛肉清汤，加过盐了，叫主子爷现在喝正好暖暖身。&rdo;苏培盛切了声，道：&ldo;那还有十三爷呢。&rdo;刘太监掂掂提盒，&ldo;您掂掂，这汤五个人喝都够。&rdo;屋里，四爷和十三爷正在说折子的事。&ldo;折子今天倒是递到皇上那里了，没经人手，我亲自递的。皇上接是接了，但什么时候会看就不好说了。&rdo;四爷没砌词宽慰十三，话说得相当直白，&ldo;你也知道，最近送到皇上那里的折子总是会压上几天。&rdo;十三叹气，他早知道了。还有个压了半年的，催促的公文都递了好几封了，可上头谁敢问皇上压折子是什么意思？万一是那折子有什么写得不如皇上的意呢？他低沉道：&ldo;要是能跟直郡王似的，直接面君就好了……&rdo;&ldo;十三，你别犯糊涂。&rdo;四爷劝道。不是谁都有直郡王的脸面的，十三直接问到皇上面前，谁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呢？恰在这时，苏培盛提着牛肉汤进来了。四爷马上转了话题，笑道：&ldo;正好，你也来一碗吧，这东西暖胃。&rdo;茶褐色清亮的牛肉清汤，浓香扑鼻。十三端在手里，暖和的汤熏得他眼睛疼。四爷这段时间天天喝这个，说起来头头是道：&ldo;这是用牛腩肉熬的，你要想吃肉，叫人给你盛两块，第一遍熬出来的最香。&rdo;十三忙道：&ldo;这就行了。&rdo;他喝了一口，热汤从喉咙滚到胃里，整个人都暖了，他道：&ldo;放了胡椒？&rdo;有点辣辣的，舒服。四爷道：&ldo;去腥的，加这个味儿也好。&rdo;素素老说外国有个叫西红柿还是叫番茄的东西和牛肉一块做好吃，他叫人问过出海的商人了，都说没听过。而且这名一听就是西&iddot;红柿或番&iddot;茄，是外面的东西没错，像柿子又像茄子，国内应该已经有了，名字都起了嘛，就是没传开。他嘱咐人盯着了，难得她就这一个爱好，找出来给她也不难。十三连喝了两碗，不好意思道：&ldo;都是四哥这里的汤好喝，叫弟弟失态了。&rdo;四爷也不敢再叫他喝了，还没用膳呢，道：&ldo;你是刚从外面来，又冷又饿。再说这碗也小，不算什么。&rdo;被这汤引起了食欲，等烤羊上来，配着芝麻饼，十三算是敞开大吃了一顿。看他这么不见外，四爷心里也高兴，还给他挟了几筷子凉调萝卜丝，道：&ldo;只吃羊肉容易上火，配点萝卜养生。&rdo;十三嘴里塞得满满的，点点头，他一手拿着饼，学四爷把片下来的烤羊肉夹在饼里吃，一手拿筷子，偶尔跟四爷碰个杯，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撤了席面，四爷怕他吃太多积着了，拉他一起写大字。十三的字写得相当不错，今晚写的全是草书，最后几张都是狂草，全是一笔下来从头到尾，纸上笔走龙蛇，宣泄得淋漓尽致。四爷看着，也想为这个弟弟叹一声。十三是个重情的人。额娘死的早，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他本来是想建府后多办些差事，早日升爵位，然后也能为两个妹妹撑腰。谁知不等他有所做为，妹妹已经许出去了。写完字，刚才席上的酒意此时全都升上来了。四爷与十三坐到榻上，苏培盛上了热茶就带人退下去守住门。十三借着酒意，道：&ldo;四哥……其实我更担心十五妹，我怕皇上把她也指到蒙古去……她还小呢……&rdo;他捂住脸，不一会儿指缝里就滑出泪来。四爷拍拍他的肩，叹道：&ldo;想哭，就是四哥这里哭个够吧。&rdo;他在自己府里，只怕是找个能哭的地方都不容易。想想他也难过，就像在这个府里，他是能对着福晋哭，还是能对着素素哭？心里的事都要自己扛。他比十三强的，就是排行靠前，早早的长大了。十三这个排行其实是最尴尬的，论小，下面还有更小的十八、十九阿哥，皇上疼小儿子也是尽着这些小阿哥。往上又是一堆哥哥，皇上要找人办差，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说起来，以前在宫里时，皇上也是很爱护十三的。敏妃逝后，皇上每逢有好事都不会忘了他。现在皇上精神短了，顾不上那么多人了，他就被冷落下来了，偏偏自己还立不起来，顾不住自己，也护不了同胞妹妹。七点多时，十三就告辞了。知道了折子的事，他们两个也都没办法。这个也不好一再去催皇上。要是敏妃还在，问一句也使得。四爷是知道德妃的性子的，也不敢揽这个活儿。十三想着能不能托宜妃问问，却不好拿这个问四爷。一晚上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只好先这么算了。送走十三，四爷看弘昐还没回来，想着天冷也不用叫孩子来回跑，干脆今晚住在东小院也无妨。他亲自去说，正好也歇在东小院了。东小院里，李薇叫人煮了萝卜汁喝，今晚大家都吃了不少羊肉，在里头调些蜂蜜可以解羊肉的燥。四爷进来时，几个孩子都在西侧间一起玩骰子。他刚才一走，李薇就把孩子们叫进来吃饭了。屋里现在还有烤羊肉的孜然香味。玉瓶给她一说，她悄悄出来推他去里屋换衣服，屏风后几个孩子正在喊：&ldo;下一把该弘昐了，四弟快摇！&rdo;四爷问：&ldo;这是什么玩法？&rdo;脱了棉的换上夹的，她道：&ldo;新玩法。叫四阿哥摇骰子，摇出什么是什么。&rdo;他坐下道：&ldo;四阿哥才多大？他要是摇累了呢？&rdo;&ldo;摇累了就踢。&rdo;两个骰盅，能在地上滚的那个里面还有个暗层，都是活动的，只有两层的洞重合时，骰子才会滚出来。叫李薇都佩服那些工匠，每隔一段就能送来新式的骰子和骰盅。四爷凝神细听，西侧间那边正是四阿哥一下下踢骰盅，骰子在骰盅里哗啦啦滚来滚去的声音。其他孩子还拍手给四阿哥鼓劲。&ldo;孩子们玩得好，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吧。&rdo;他握着她的手，拉她坐下。李薇担心道：&ldo;是不是十三爷那边的事不好办？&rdo;他往后一靠，叹道：&ldo;是不好办啊。&rdo;他见她也是一脸忧色，拍拍她道：&ldo;你就不用操心了，想想给十三公主带点什么吧。她这一去，只怕难得回来。&rdo;&ldo;抚蒙的公主有回来的吗？回来探亲？看看家人？&rdo;她没敢说，像十三公主之样，不会是只有十三爷出点什么事，她才能获准回来看看吧？敏妃已经没了，她在这里的亲人只有一个十三爷，还有个妹妹。可那妹妹大概也是要抚蒙的。四爷叹气，摇头道：&ldo;自来远嫁的公主就没有回来的……就是死了，也要葬到夫家去。&rdo;&ldo;皇上不能召公主回来看看？&rdo;女儿嫁出去一辈子不回来也不要紧？四爷愣了下，坐起身想了想，迟疑道：&ldo;以前……倒是没有这样的先例。&rdo;那也是因为大清建国还短，前面嫁出去的公主不是早早没了，就是与大清是水火之势。三藩时嫁出去的公主最后都处境凄凉，虽然并非世祖亲生，也叫人唏嘘。如今大清与蒙古的关系也是势如水火。世祖时蒙古进宫的妃嫔不少，却无一有子。到了皇上这里，后宫中虽然也有蒙八旗的妃嫔，可都是有名无宠。他们兄弟之中，只有老十娶了蒙古福晋。当时正是皇上准备打葛尔丹，需要拉拢蒙古各部，就给老十安了个蒙古福晋。当年需要娶福晋的还有老九，不过谁叫老十的额娘当时已经没了呢？他舅舅又是个应声虫，不肯为他张目，皇上下旨后老十也是不痛快了好长时候。到现在这蒙古福晋嫁给老十也有四五年了，生孩子的都是他府里的格格们。大清待蒙古如此，怎么能责怪蒙古对大清的公主不好呢？不过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四爷想到也可以拿这个来安慰十三，十三公主嫁了无妨，可以找机会叫她回来。再不济皇上要去塞上避暑时，十三可以请旨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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