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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esp;&esp;萧恪是从十五岁开始征战南北的，到如今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间戎马倥偬，骨子里都透露出三分战意，男人天生就是喜欢掠夺的物种，唯有更强者才能有睥睨天下的本事。

&esp;&esp;他喝了两杯浓茶，可依旧压不掉心头的火气，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有善一溜烟地跟在他身后，萧恪淡淡说：“不用跟着了。”而后，径直向昭仁殿走去。

&esp;&esp;雪后初晴，雪化成了水，淅淅沥沥地从滴水檐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时有时无地滚下来，滚到廊庑前头的砖地上，地面像是一个小水凼，含着那一汪水，映着紫禁城的蓝天白云，以及朱红的宫墙。

&esp;&esp;鼻腔里充盈的都是泥巴的土腥气，萧恪在昭仁殿外住了脚步。

&esp;&esp;家事国事填满了他每一日的时间，可在这繁杂巨万的每一日里，他总能想起他在乾西三所住过的日子。

&esp;&esp;娴贵人是在他十岁那年病逝的，她素来是个胆小的性子，在宫里不得罪人，自然也没什么恩情。在这浩浩然的紫禁城里，没了个把人，就像是水滴在湖里一样无声无息。

&esp;&esp;他同旁的皇子们一道在兆祥所里读书，旁的皇子们下了学有各宫的娘娘们派姑姑来把皇子们接回自己宫去，唯有他自己，一个人伶仃地回乾西三所。起初，他没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萧条。

&esp;&esp;直到有一天，景阳宫的人来接三皇子下学，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和见禧姑姑站在一起的年轻女郎，她年岁轻，只绾了个长辫子，辫梢簪了一朵芍药花。那时候正值莺飞草长的春日，杏花疏影映着赤红的宫墙，簌簌落花落在她的肩头，她像是脂粉堆里捧出的娇娇人，一双莹然的眼里藏着千顷秋波。

&esp;&esp;陆青婵。

&esp;&esp;不用人说，萧恪着心底就念出了这个名字，离上次见她已经过了五年，当年那个圆脸讨喜的女娃，如今已经出落亭亭。

&esp;&esp;花影横斜间，她也看见了他，陆青婵对着他蹲了个万福：“早起时下了春雨，路上湿滑，五殿下慢走。”

&esp;&esp;他淡淡嗯了一声，说了句：“伊立。”

&esp;&esp;走出老远，他回头看去，那颗乌桕树下陆青婵正在对萧让说话，萧让走得急额上出了薄汗，她就把手上的帕子递了出去。

&esp;&esp;陆家的女郎早晚是要嫁给三殿下的。

&esp;&esp;帝王的宫闱里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就连那龙床之下，都有敬事房的人跪等，更遑论这个跟在萧让身边的女郎。

&esp;&esp;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肖想的，比如说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御诏，再比如说不属于他的女人。

&esp;&esp;滴水檐下立着子苓，她跪下给他叩首。

&esp;&esp;院子里放着白瓷的大缸，里头的锦鲤游得欢畅，萧恪在门口略站了片刻，终于问：“她怎么样了？”

&esp;&esp;“回主子，娘娘已经能开口了，只是平日里不大爱讲话，有时候会坐在窗边愣神。”

&esp;&esp;有善已经替萧恪推开了门，陆青婵正站在窗边，她脖子上的青紫瘀痕已经淡了，带着几分发绛的红，她无声的给他行万福礼，再抬起头，嘴边又是那一抹熟悉的笑，朗月清风，像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esp;&esp;萧恪不喜欢这个笑，在一边的黄花梨太师椅上坐好，子苓给他端了一盏六合茶。他看了她良久，抿平了嘴角淡淡说：“伊立。”

&esp;&esp;她便果然顺从地站了起来。

&esp;&esp;屋子里没有燃香料，只有果子的甜香四散在空气里，昭仁殿里盘了地龙，屋子正中也摆着炭盆，可偏就让人觉得这屋子里冷清，不单有冷清，还有几分空庭锁清秋的萧条，萧恪有点后悔来到这了。

&esp;&esp;萧让被废黜后，陆青婵有两个去处，要么是跟他一起关在宗人府，要么便是搬去平山寺和没有子嗣的太妃们作伴。这些去处都不好，萧恪便自作主张给她谋了一个更好的去处。

&esp;&esp;现在看来，好像遑论在哪，都不过是殊途同归。

&esp;&esp;可也说来奇怪，就这么一个伶仃的女人，守着这孤单的宫殿，偏让他觉得自己那颗左奔右突的心静了几分。

&esp;&esp;“已经到了年下，过了除夕之后，皇嫂可有什么打算？”

&esp;&esp;陆青婵轻轻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浓密而纤细，像是蝴蝶掀动的翅膀，萧恪看着她，她平声说：“我想去平山寺。”

&esp;&esp;这个女人能让他静心，也能在一瞬间挑起他的怒火。

&esp;&esp;一声碎瓷声，那个官窑的青釉白瓷杯盏便在萧恪的手中碎裂开，滚烫的茶汤顺着他的手掌淌落，碎瓷割破了皇帝的手指，殷红并着浅碧的茶汤，落在金砖地上，带着三分血腥气。

&esp;&esp;奴才们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陆青婵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陆青婵能看见视线之内那双黑缎面用金线绣龙纹的靴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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