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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傻狍子,听我的话,回北京去。我不想让你一直看着我这副死样子。回北京去吧,好不好?”
&esp;&esp;李在德生气:“这有什么?这到底有什么?”
&esp;&esp;邬双樨长长地,长长地一叹:“傻狍子,你留着这里这样看着我,搞得我恶心我自己……”
&esp;&esp;李在德愣住。邬双樨趴着,狼狈地对他笑:“你回北京,好好地做你那些火器,我在辽东恢复。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对不对?”
&esp;&esp;故事里的少年将军长枪银甲,是春闺女儿的梦里人,说书的永远也不会说少年将军受伤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便溺需要人帮忙。
&esp;&esp;邬双樨握着拳头,低声道:“好狍子,回北京吧,求你了。”
&esp;&esp;李在德用袖子一抹脸。
&esp;&esp;邬双樨咬着牙扬起手,摸摸李在德的脸,用拇指抹了他静悄悄的泪。
&esp;&esp;“你在北京安安全全的,我心里就是安稳的。率领巡检队回去吧,这是你的职责,李巡检。”
&esp;&esp;李在德沉默半晌:“那,那谁照顾你……”
&esp;&esp;“我舅舅……快来了。”
&esp;&esp;“你一定要好起来……”
&esp;&esp;邬双樨轻笑:“我哪里舍得下你。”
&esp;&esp;工部巡检李在德奉命率队从辽东返回北京。不走山海关,南下大连卫渡海至山东,取道山东归京。
&esp;&esp;李在德去跟邬双樨辞别,邬双樨狠狠地捏一下他的手。
&esp;&esp;“旭阳他们护送我们去大连卫上船。”
&esp;&esp;邬双樨看李在德身后的旭阳,一如当时他将要上战场。
&esp;&esp;旭阳依旧,沉默颔首。
&esp;&esp;“你一直做得很好,李巡检。领着巡检队归京吧。”
&esp;&esp;李在德深深吸一口气:“邬将军,你做得也很好,为国奉献,平乱受伤。我为你骄傲。”说完坚定一转身,抬脚走出邬双樨营房。
&esp;&esp;离别的痛苦并没有来得及更深地撕咬他,因为他走出营房,撞上一批伤兵从大连卫撤回。
&esp;&esp;两个民夫抬着一个担架从李在德眼前走过。担架上的那个是“人”……被火炮轰个正着死了是痛快,被波及却没当场死亡的,只有悲惨。
&esp;&esp;李在德瞬间觉得一桶雪水劈头盖脸泼下来,什么思绪都冻断了。旭阳冷静地一捂李在德眼睛:“走了。”
&esp;&esp;从总兵寨去大连卫,李在德简直像逆流走进人间地狱。
&esp;&esp;残肢,溃烂,活不像人死不像鬼。夜里睡觉的时候哀嚎贴着耳朵,越往大连卫走就越是伤残严重的士兵,有些干脆被扔在大连卫等死,死了没人认尸就海葬。巡检队的其他人被吓傻了,李在德呵斥他们:“都是为国牺牲的义士,有什么可怕的!”
&esp;&esp;李在德半夜缩在舍馆薄而脏腻的被窝里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esp;&esp;恐惧,可能是最基本的同理心。
&esp;&esp;同为人,何至于如此。
&esp;&esp;发了半天抖,半夜外面敲门,吓得李在德一弹:“谁啊?”
&esp;&esp;旭阳的声音:“是我。我来看看你。”
&esp;&esp;工部巡检的书生们第一次直面这样肉烂骨碎的血腥场面,等船的时候旭阳和他的手下不得不每天晚上巡逻,害怕这些书呆子崩溃。大连卫的官驿舍馆有一大半被征用做伤兵的临时停留,医官给重伤员刮腐放脓,那声音旭阳他们听久了都受不了。
&esp;&esp;李在德光着脚跳下床奔出去开门:“你你你来了啊!”
&esp;&esp;旭阳举着油灯,在黑暗里融出暖暖的一团光明:“你……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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