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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有很多的人,最终屈服妥协,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向世俗礼法折腰,向功名利禄投诚——亲长往往是团体,且因血缘而无法割舍,如同天生来就占据更重份量的权码,和这个团体相较,个人往往显得力单势薄。
&esp;&esp;同样是情义,本不应有轻重多寡之分,但往往当人面临权衡时,会困扰于轻重多寡。
&esp;&esp;稍一松泄,就会在一群人的殷切注视里,忽视那一双同样饱含热切的眼睛,而不能再去思考,难道就没有两全之策?
&esp;&esp;“我敬佩凤翁,是因他在那样的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更轻松的途径而违背初心。”兰庭这样说:“放弃凤妪何其容易?连凤妪自己都放弃了,世俗同样不会因此诽责凤翁负心,因为世俗都能理解良贱不婚的礼律,世家子弟、男儿丈夫,他们的责任在于繁荣家族、报效君国,本就不应耽于儿女情长,倘若凤翁听从高堂之命另娶门当户对的妻子,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他对凤妪的背信弃义,就算凤妪控诉,世人反而还会嘲笑凤妪不自量力妄图攀附。”
&esp;&esp;秦楼楚馆、风尘浮浪,自多才子佳人一时的风流韵话,可有多少当真能够双宿双栖长相厮守?海誓山盟无非情浓时候的调剂,在这样的故事里原本谁也不需对谁的终身负责,转身相忘江湖,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连“辜负”二字都落不上的。
&esp;&esp;抛舍确然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了。
&esp;&esp;“可如果没有那些门异梦之兆
&esp;&esp;好的,安置。
&esp;&esp;兰庭的表现是从善如流,虽然只是喝了茶,但他还是先用清水漱了漱口,才站直了身把手一伸:“有劳娘子宽衣。”
&esp;&esp;本就是在中衣外头虚披着一件,纽扣衣带无一挽系,需得着再“宽衣解带”?但因为春归正脸红耳热的木讷着,脑子本就不灵活,自然也没有挑剔,乖乖听话真过去替兰庭除了外衣,搭在衣架上,才后知后觉。
&esp;&esp;“迳勿不是一直崇尚亲力亲为么?”脸还热着,眼睛也心虚的看向别处,只用嘴巴较劲。
&esp;&esp;“那时没娶娘子,只好自己动手,汤回粗手笨脚的惹人嫌弃。”
&esp;&esp;“自然也有细致温柔的婢女。”春归脑子还木着,丝毫没意识到这话里的“深意”:“难不成迳勿娶妻,就是为了有个贴身侍奉的人?”虽然她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自来也不曾养尊处优,但依然还是介意被当作婢女使唤的好不!可怎么就听令行事了呢……仿佛也不是那么介意……哎呀,到底在想些什么!
&esp;&esp;“虽说也有不粗手笨脚的,但这等情趣之事,怎能托付外人?”低低的笑语,像温厚的琴弦余音不尽。
&esp;&esp;情趣之事……
&esp;&esp;春归手腕一抖,险些没把衣裳“搭”在地上。
&esp;&esp;屋子里正在口甜舌滑的人,真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老成的赵兰庭?真少年老成吗?好像又不是,比如大半夜光着脚丫子席地而坐举杯邀月,比如“时日无多”的回程途中突然拜访隐士,比如在官道上半搂着她同乘一骑,比如最近越来越多的携手同行……
&esp;&esp;哪点像少年老成!
&esp;&esp;春归正犯呆,就觉肩上一沉,身体就被扳了过去。
&esp;&esp;兰庭“一本正经”地替春归也“宽衣解带”:“这也算报之以李了,所以才说情趣,若和婢女间也如此,在太师府可得挨家法的。”
&esp;&esp;春归:……
&esp;&esp;“娘子先请安置。”兰庭仍然落落大方,摊手朝向床榻。
&esp;&esp;他垂着眼,有趣的注视着尚还有几分窘迫的新婚妻子,他原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循序渐进,两人间也确实亲近不少,凭着春归的性情应当不至于羞窘,看来是他的以为出现了偏差,女子纵管表面洒脱,骨子里多少还是……唔,同床共枕也的确有些暧昧,就算这张床榻宽敞得完全可以各据一方秋毫无犯。
&esp;&esp;但兰庭愉快的发现春归只是窘迫而不是抵触,情况并不糟糕。
&esp;&esp;一张薄被,全被春归霸占了,且她下意识摆出面壁的姿态,连垂落的长发也拨藏在了身前,兰庭一时只能看见被子和里衣,以及一个乌泱泱的后脑勺。
&esp;&esp;他叹了一声:“山间的确要比山下清寒一些。”
&esp;&esp;而后,春归慢吞吞的转过了身,倒是舍了他半张薄被,帐子里光影黯昧,但他能看见她的一双眼睛比夜色更加幽深,他轻轻一笑:“谢了。”拉过一角薄被搭在身上,没闭眼,仍望着黑暗里那双眼睛。
&esp;&esp;“我……喜欢这里,喜欢凤翁和凤妪的山居。”不知为何,春归的话里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esp;&esp;“相见略同。”兰庭侧着身,背对着那一间月色,在青纱帐里的天地,两个人隔得再远,也仿佛呼息可闻,直到这时他才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说枕畔私语足以动摇凡人理智,也能够体会了为什么有的人会耽于儿女情长闺房之乐,因为这一刹那,连他都会心生执妄,渴望着摆脱俗世烦累,和他的妻子,其实还不算刻骨了解的人,就此恣意澹泊的渡过一生。
&esp;&esp;“等我们老了,或许也能这样。”她这样说。
&esp;&esp;“或许不用太老,我尽力早些达成。”他这样说。
&esp;&esp;“迳勿,你的抱负是什么呢?”她忽然问:“和凤翁一样么?”
&esp;&esp;兰庭有了略微的清醒,他深思,片刻才答:“我不知道。”
&esp;&esp;不知道……
&esp;&esp;“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抱负。”他说,也希望尽力让她了解:“祖父给我的寄望太重了,又是极早之前,我那时尚且还不知何为抱负吧,只知道那是祖父的愿望和抱负,但或许这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敬爱着祖父,必须完成他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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