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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杨信应道:“好。”
&esp;&esp;那画是贴在画布上,又用画钉钉在墙上的,杨信叫进两个宦官来,将钉子拔了,画布取下,把画揭下来,拿去装裱入库。
&esp;&esp;空下来的壁上,换上了一幅三羊开泰壁画,颜色不甚鲜明。隔得远了不太看得清,她也就不看了,每日只是休养睡眠。
&esp;&esp;拓拔泓再没来过永寿宫,他最近忙于朝务,废太后的事也不提起了。
&esp;&esp;太子也没再回来过。
&esp;&esp;杨信有点想宏儿。宏儿在,宫里总热闹一些,有小孩子的地方,总能多一点鲜活的生命气息。但拓拔泓已不许太子回永寿宫了。用心了一场,还是什么也没留下。
&esp;&esp;这个新年过的无比萧索。宫殿外的大雪,经月不歇,冯凭见不得风,也不出门,也无人来探视。除夕之夜,杨信从库里放了些钱,发给宫中宦官和宫女们,大家愁闷了月余的脸上,终于见了点喜色。这让杨信微微有些欣慰,毕竟过年了,总不能垂头丧气的。
&esp;&esp;冯凭略微能起坐,杨信让膳房弄了一锅羊肉咕咚锅,这东西滋补的,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粘荤腥了。
&esp;&esp;拓拔泓在永安殿大宴群臣,鼓乐笙箫的声音,还有焰火声传到了永寿宫这边来。那边越是热闹,越显得这头寂寥冷清。杨信怕她听了心烦,就早早的闭上宫门,殿门。他将食案置在榻上,炭火锅子摆上来,冯凭披了衣起坐,杨信陪她吃,给她侍奉碗筷。她倒是真的吃了,喝了一小碗汤,吃了几块肉,杨信没太动筷子,伺候她吃完,剩下的让宫女宦官们撤下去分吃了。杨信服侍她休息,她忽然说:“你留下,陪我说一会话吧?”
&esp;&esp;她醒来这一个月里,太子
&esp;&esp;冯珂提着鸟笼子过来,站在冯凭榻前,像只鲜艳的百灵鸟似的说:“我听说姑母病了,姑母思念李令,我把这个鸟儿带过来给姑母解闷。”
&esp;&esp;她从笼子里捧出一只鹩哥,黑羽蓝翎,头上一撮黄毛,正是花椒。
&esp;&esp;原来李益送的,冯珂喜欢,天天喂它食。后来冯凭和李益分手,便把这鸟给冯珂带回家养了,没想到她养得还很好,毛光水滑,黑的越发油亮亮的,两只漆黑的圆溜溜的直转,看起来精神十足。
&esp;&esp;“姑母你听,它会学李令说话,你听它声音,就像看到李令一样。”
&esp;&esp;花椒便念起了诗:“白马篇~”
&esp;&esp;“白马饰金羁~”
&esp;&esp;“连翩西北驰~”
&esp;&esp;“借问谁家子~”
&esp;&esp;“幽并游侠儿~”
&esp;&esp;冯凭神情迷离,听着花椒念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她感到一种世事无常,而又终归轮回的奇妙,他死了,然而他的声音仍活在世界上。可到底不是真正的他,只是由他延伸出的符号。
&esp;&esp;冯珂弯着腰,抱着她胳膊,活泼而体贴地说:“姑母能常常见到李令,就不会伤心,身体就能很快好起来了。”
&esp;&esp;少女活泼明媚的笑容,驱散了永寿宫的阴霾。冯凭不再每日躺在床上养病发呆了,她开始下床,每天早上天刚刚亮,晨光熹微时,她便下了床,穿衣来到鸟架子前,看一看花椒。花椒踩在台子上,用喙沾着水罐里的水,梳理翅膀和背上的羽毛。她在旁边看半天,等它梳理完了,亲自给它打扫,换水,又给它准备小米、蛋黄等食物。
&esp;&esp;她闲来无事便站在鸟架子前喂鸟。
&esp;&esp;冯珂说:“它喜欢吃米虫,我在家里每天喂它吃米虫。”
&esp;&esp;她看姑母喜欢喂鸟,便积极地跑回住处,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冯凭乍一看,就见一堆白色的米,中间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看着怪恶心的。冯珂给她示范,用个小夹子夹起一虫,伸到花椒嘴边,花椒一偏头,一喙啄走了。
&esp;&esp;冯凭也学起冯珂,养米虫了,没事去开开盒子,看看虫子的长势,用夹子夹起一只,给花椒加餐。这成了她寂寞生活里唯一的乐趣。喂完花椒,杨信把她请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头。她足不出殿,也不怎么正经打扮,赤着脚踩在锦地上,身上穿着睡觉的抹胸长裙。殿中炭火催的温暖如春,但杨信仍怕她会着凉,总在外面给她披上一件薄的带袖的袄子。她素着脸,也不施脂粉,杨信将她浓密的乌发用簪子给挽起来。
&esp;&esp;杨信渐渐,跟她提朝中的事,提拓拔泓:“皇上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再提废太后的事了,估摸着这事过去了。听说皇上下个月打算要御驾亲征,我看他是想出宫躲清净去了。最近他被废太后的事搞的头大,大臣不支持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esp;&esp;冯凭冷笑一声而已。
&esp;&esp;杨信说:“可惜,现在太子也不在了。”
&esp;&esp;杨信是很牵挂宏儿。
&esp;&esp;宏儿一直在冯凭身边,跟冯凭最亲近的,而今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杨信害怕宏儿被别人抢走,那这几年的辛苦养育全都白费。杨信一直想劝说冯凭把宏儿弄回来。
&esp;&esp;怎么弄回来,自然是求拓拔泓。但是这话他不敢说,怕她生气,他倒是想去求,要是他求能有用就好了。
&esp;&esp;“听说太子很思念太后,每日都吵着要见太后……”杨信说:“这孩子可堪培养的,娘娘不能就这样罢手,好不容易养成这样的。”
&esp;&esp;他其实也知道求情不管用,拓拔泓不会听的,他劝说她:“要是娘娘有别的法子,能把太子重新弄回身边,这就好了。”
&esp;&esp;冯凭也想宏儿。
&esp;&esp;她身体越恢复,越清醒,便越发地想他。她有时候想他是李氏的孽种,有时候又想,他是她怀里长大的宝贝。他吃过她的奶,在她胸前睡觉。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她毫无保留地给他,又不关乎任何的小男人。她有时候想:我从李氏手里将他夺过来,辛苦养了他三年,绝不能功亏一篑。有时候又想:他这么小,见不到妈妈,肯定要哭了,夜里不晓得怎么哭。没有妈妈,那些宫女太监,肯定又要把他教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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