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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慌乱中,他的衬衣被扯乱,勒痕遍布整个后背,道道伤痕顺着脖子深入衣服深处。
&esp;&esp;“不,回来——&esp;——哥——哥——&esp;”
&esp;&esp;~~~~~
&esp;&esp;绿色瞳孔紧缩,艾格妮斯的双眼突然睁开,从床上猛地坐起。丝绸吊带裙紧紧贴在身上,背后满是冷汗。接连三天,卢西安都没有回来,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收听广播。无线电里要么是安德里希选举的政治演讲,要么是娱乐节目。
&esp;&esp;广播里原本正放着欢快的爵士舞曲,突然就插入紧急新闻。先是“帝国日报主编在酒店身亡”,现在又是“财政大臣死于家中浴室内,目前帝国警署仍在调查之中”,男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毫无情绪起伏。
&esp;&esp;接连数位右翼直钩十字会的政客死亡。在公祭日上,哥哥和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密切。她不断旋转收音机按钮调频,生怕错过任何突发新闻,更害怕听到遇刺名单上增加“卢西安-霍华德”的名字。
&esp;&esp;连续的精神过度紧绷,她疲倦地睡着了。
&esp;&esp;刚才的梦境,真实得不可思议。
&esp;&esp;发疯的皇帝,鬼魅的继母,蔡森和博士,还有不知被谁被鞭打的哥哥。
&esp;&esp;血液、伤痕、死亡。
&esp;&esp;全部消逝于大火。
&esp;&esp;艾格妮斯突然回想起来,大约十四五岁时候的卢西安,身上总有莫名其妙的创伤,在最炎热的夏天也始终穿长袖衣服。她只要问起是怎么回事儿,他就以摔伤搪塞过去。每周五例行的皇室成员共进晚餐,父亲和哥哥位居长条桌的两侧,从不对话。有次她实在没忍住尴尬的气氛,打趣哥哥怕是连游泳都要穿衬衫,艾德温冷漠地接话,“他做那么多下贱事情当然见不得光”
&esp;&esp;哥哥愣住,怔怔地看了一眼皇帝,眼角微微下垂,说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情绪。随即放下叉子,换成礼节性的微笑,“很抱歉,陛下”。
&esp;&esp;还有,在《飞行者日志》里,艾德温与蔡森和的关系明明很好,为什么她对他没有半点记忆?
&esp;&esp;整个噩梦亦假亦真。一切线索都像断线的珍珠,在隐隐约约之间形成某种难以言说的关联。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极力阻止她思考某些不可知的东西。
&esp;&esp;小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门口摆了一只精致的粉色纸盒,还附上一张字体精致的手写卡片,“给妮妮”。拉开蓝色丝带,修女泡芙赫然位列其中。金黄的挞皮上洒满白巧克力,还点缀了一颗红色樱桃。咬下去,绵密奶油瞬间溢满唇齿。
&esp;&esp;哥哥每次从外面回来后,都会给她带份甜点。
&esp;&esp;卢西安正在卧室厅堂里栽培兰花。他刚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残留水珠,顺着脖子滑进睡衣领子。梦里的哥哥满身鞭痕,少年时代的他也经常伤痕累累,他每次都宁人息事地说,“没关系”。真的是这样的吗?他那时候明明那么爱读书,为什么要去读军校?
&esp;&esp;她不由得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脖颈。
&esp;&esp;还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疤痕。
&esp;&esp;水雾在花瓣上方飘荡,暗紫与明黄交织,色彩极致而妖异。兰花被精心造成盆景,微缩喷泉在植物间缓缓流淌,苔藓爬满石雕;空气里蔓延着腥咸泥土与热带兰花独有的麝香调交融后的湿润味道。
&esp;&esp;“如果我是你,就会少吃点甜食,容易蛀牙”,他抬起头,像密林间的柴郡猫。
&esp;&esp;“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艾格妮斯见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原本一直担心无线电播报的“恶性杀人事件”,莫名其妙地变成佣人们私下讨论的桃色八卦,“你是不是有了嗯女朋友?”
&esp;&esp;主人不在府邸时,他们全都没把她当会事,在茶余饭后公然打赌他睡过多少女人,随后又揣测他也可能是个同志。艾格妮斯一向被妹妹玛格丽特批评为没有身为主子的威严,连家庭教师不喜欢她的裙子,她都能立马乖乖换一件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古董。她很难过这类绯闻,但又不敢争执,只能一个人默默跑房间生闷气。
&esp;&esp;“没有”,细线在卢西安手里翻飞,快速打出个外科手术结后,下垂的蝴蝶兰被缠绕在黑色铁丝上,形成挺立的造型。“难道你一直就在想这些?”
&esp;&esp;艾格妮斯扭过头,眼角泛红,嘴角边还留有泡芙奶油印迹,活脱脱偷吃的小老鼠。“真的没有”,他忍俊不禁,抬起她的脸,轻轻擦掉嘴边的奶油。“妮妮,过来把这株兰花给移植好”。
&esp;&esp;这株卡特兰很奇特,同一支根条上开出红、白两朵不同颜色的花。红花仍是紧缩的花蕾,白色兰花已逐渐舒展盛开。
&esp;&esp;“真神奇”,她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点晃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esp;&esp;“水分,温度,还有个是秘密”,他打开身旁的青花瓷罐,里面盛满黑压压的浓稠泥料,“充满有机物的泥土”。
&esp;&esp;“远东好像用兰花表示高贵”,她想起梦境里的蔡森和博士。
&esp;&esp;卢西安拿起园艺剪刀,“兰花是最会诈欺的植物,为了繁殖可以不择手段”。刀片对准白兰花那苍翠的枝叶,“只能二选一,如果这朵花再盛开,另一朵就会因为养分不够而死亡”。
&esp;&esp;“可它们是连结在一块儿的,而且它真的好看”,艾格妮斯望着白兰花的花瓣。灯光下,它的茎脉透着幽幽的蓝,在一派明黄艳紫中显得遗世而独立。“我听过一个迷信,如果用你爱的家人去命名某朵花,就一定能盛开”。
&esp;&esp;他放下剪刀,觉得小姑娘的奇思妙想有趣极了,“那你打算起什么名字?”
&esp;&esp;“叫霍华德吧,就像这个家族里的我们俩”卡特兰被移植到更大的花盆,黑色泥土将错综复杂的根茎一点点掩埋。艾格妮斯的绿色眼睛下垂,满是担心,“其实,你没事能早点回来吗?最近有好几个人离奇死亡,他们不还和你关系挺近的吗”
&esp;&esp;“我们已经做完罪犯侧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卢西安捧起妹妹的脸,轻抚她的红唇,“我很好。别再胡思乱想了,妮妮”。
&esp;&esp;热带兰花的生命力异常旺盛,那株双生卡特兰的紧缩红色花瓣,在暗夜里,不知不觉地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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